人齐了之后，里正带队在太公坊之内穿行，与各巷子的厢兵汇合，一共一百多人向北行进，天光大亮时候。众人北出白凤城，到了城外野地里。人叫马嘶，乍看上去好不热闹。
鸟蛋见那厢兵一坨子一坨子的聚在一起，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着实不少，相比之下自己所在的太公坊这一坨子还算整齐些。
接下来点名交接，差役喊一声，出来一个，一个差役拿个毛笔在一个碗里一蘸，蘸上墨汁一样的液体，在脸上画个记号，这就过了。多数人画在脸上，也有画在手上，胳膊上的，鸟蛋斜眼观察，便看出挤眉弄眼的，原来都是使了钱的。这厢兵里头的说道不少啊！
画的位置不一样，便有人不满，提出意见来，嚷嚷道：“为啥画的不一样？”鸟蛋看时，见是杨家铺的杨大虎。
差役不惯毛病，手中鞭子就抽上去，啪的一道血痕出现在杨大虎的脸上。
差役还要再抽，杨大虎猛地冲上去，登时扭打在一起，就地翻滚。那画记号的差役就大声叫喊：“造反啦，造反啦！”
呼啦啦跑过来十多个差役，挥鞭舞刀的道：“不许动，不许动！”其时也没有人动，除了就地翻滚的杨大虎和差役。不多时，杨大虎站起身来喘息不止，那差役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那差役壮着胆子上前查看，登时道：“死了，打死人了！”众差役登时慌乱，眼见这杨大虎甚为粗壮，也不敢上前，反而是纷纷后退。
接着就要大批的士兵持着长矛赶到，知了巷人群中跳出一人，丢给杨大虎一样东西，和杨大虎并肩站立，原来是杨大虎的小弟杨小虎，二人各自持着二尺多长雪亮的枪尖，与众士兵对恃。杨小虎见士兵越来越多，喊道：“官差不讲理，十八家的爷们一条心啊！”
知了巷的铁匠们都是发小，登时拥出十多个，不少拿出短刀利剑，明晃晃的和士兵们怼上了。
“你们不要命了！”差役们带队的参军出面了，“杀官形同造反，立即将兵器放下，绕你们不死，否则抄家灭族，你老爹，老娘，儿子，女儿都得死！”
这话别人听了就不知所措了，杨小虎道：“我们没有杀官，是官差打人，他死有余辜，我们没有错！”
“还没有王法了！限你三个数，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参军道，“一、二——”
杨小虎道：“放下也是死，跟他们拼了！”
参军终究没有敢数三，十八家的好汉们也就站在不动，双方僵持着。
这时候号角声鸣，大队骑兵纵马自城内出，这些骑兵盔明甲亮，头戴红缨，手持铁枪，枪尖耀眼，红缨如火！
早有差役们疯跑过去求援，骑兵们拨转马头行了过来，当先一人桃红马，犀牛甲，黑铁枪，正是十五皇子景勇。
景勇马到，参军赶紧跑上前，跪倒道：“新抽的厢兵不服管束，杀了官差，恳请皇子定夺！”
这参军还是有眼力见的，识得这桃红马上端坐的乃是十五皇子景勇。
景勇哼了一声，提溜着马鞭子，翻身下马，大模大样走到刀枪丛中，道：“干什么，都收了，什么玩意儿！”
士兵们迟疑着，景勇一脚踹到一个，士兵们赶紧后退，收了长枪大刀，那边十八家的兄弟们也收了短刀利剑。
景勇晃到那躺在地上的差役旁边，上去就一鞭子，道：“起来！”那差役自然是不动的。
景勇自然是愤怒起来，对着脑袋就是一脚，那脑袋立刻就转了九十度。景勇一看，道：“哎呦！让我给踢死了，怎么办？”
参军龇牙咧嘴的指着杨大虎，道：“这个，是那个厢兵掐死的吧？”
景勇道：“你说我说的不对！”
参军反应是极快的，登时道：“皇子自然是对的，都在他自己脑袋放的不是地方！挡了皇子的脚！”
景勇道：“你真会说话，我要是打小像你这么会说话，皇上不知道得多喜欢我呢！”
参军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勇道：“为什么打架？”
杨大虎道：“差役那墨汁在我们身上乱画，给钱的就画在手上，不给的画在脸上。”
“没你说话的地方！”景勇向杨大虎道，杨大虎登时不言语了。
景勇又向参军道：“是这么回事吗？”
参军道：“画记号是有的，收钱这个事儿，我不在场不知道！”
“不知道！”景勇道，“画记号是那国的王法？”
参军急速的转着眼睛，道：“朝廷法例是没有的，可是人多眼杂，为了避免厢兵们迷路，掉队！下面的也是为了厢兵们好，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景勇道：“这么说得表扬你了！”
参军慌忙跪倒，道：“不敢，是多少年传下来的法子，下官也就是遵循前例！且时日一久，自然就脱落了。”
景勇道：“别说葫芦话，多长时间？”
参军迟疑着：“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
“呸，亏你说的出口！”景勇道，“那你说该不该打！”
参军道：“——自然是皇子说的对！”
景勇道：“我说就是该打！”
参军道：“该打，该打，该打！”
“行了，让这些人站好，我要挑几个！”景勇道。
参军立即下令，差役们指挥，五六千厢兵排列起来，景勇从头挑起，看到中意的，就拿着马鞭子一指，道：“出来！”
被选中的就出列，面向着厢兵站好，不几下就将杨大虎杨小虎挑了出来，杨小虎一出列，景勇就将马鞭子丢给杨小虎，道：“给爷拿着！”
杨小虎就捧着马鞭子跟在景勇身后，跟着挑选厢兵。景勇挑选的都是厢兵中的精壮，十八家的好汉们都一个个被挑了出来。鸟蛋是不想跟景勇打照面的，奈何景勇是记着有他这头蒜的，一指鸟蛋道：“出来！”
鸟蛋无可奈何出列，杨小虎忽然伏在景勇耳边说了句什么，景勇登时脸色一变，道：“去，把那些碗都给爷洗干净！”
洗碗？什么碗？鸟蛋还没有反应过来。
景勇一脚踢在鸟蛋屁股上，鸟蛋登登跑出去好几步，差点摔倒，后面景勇道：“洗不干净，就都给爷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