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妹转身走过去，倚着墙角坐着一个膝残指缺瞽师。黑妹摸出几个铜钱，放在破碗里头，道：“别唱了，太晚了，回家去吧！”
瞽师道：“谢谢姑娘，你真是好人呐！愿你福寿安康，子孙万代！”
“我不是什么好人，主子才是好人！”黑妹说完转身要走。
瞽师道：“姑娘的主子是那个啊，是比姑娘还好的好人？”
黑妹站住道：“是王安国。”
“王安国啊！”瞽师道，“瞎子知道啊，大大的好人啊！姑娘真是跟对人了啊！”
黑妹道：“你看不见，也知道主子是好人？”
“唉——”瞽师道，“别看我眼睛瞎，我的心不瞎啊！王安国做的好事我都知道呢？”
“是吗？”黑妹道，“可是，皇帝不知道！”
瞽师道：“皇帝不知道，咱们就让他知道啊！”
黑妹道：“怎么让皇帝知道！”
“唱啊！”瞽师道，“只有我一唱啊，明天整个京师都知道了啊！”
“那我怎么感谢你？”黑妹道。
“不用谢啊！”瞽师道，“姑娘已经给过钱了啊！”
黑妹道：“那怎么成？”
瞽师道：“成啊，只要姑娘记得瞽师不是个坏人就行啦。”
“我记下了！”黑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瞽师沿着墙角挪动，嘶哑的嗓音：“西行远，竟不归，奔波外，死道边，家中坐，反封侯。”
天即明，有水井处，既有童谣：“夜有月，黑不黑；昼有日，白不白？”
由是人心动荡，皇帝乃下《罪己诏》，大司马代替皇帝，赴凤鸣河畔，设三牲，祭应龙。其词曰：朕以幼冲，奉承洪业，奉宗庙，托于士民之上，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赏罚失序，黑白异位，永怀悼叹，若附渊水。咎在朕助不逮——
刚开始的读的时候，晴空万里，不几句黑云密布，已而狂风怒吼，电闪雷鸣，倾盆雨下，凤鸣河忽而破浪滔天，巨浪卷过祭台，将韩延寿拍倒在沙滩上，三牲祭品倏忽不见。自韩延寿以下，文武百官，兵丁吏民，莫不震恐，匍匐不能起。
白凤广场上，经过改装的床子弩终于重新架设好，绞盘拉紧，铁箭安上，箭头上是姬月的朱砂符，只待锤击发射。弩手手持击锤，扑通跪倒道：“不能射啊，射未必射中龙睛，却是必定会射中白凤塔，到时候玉石崩裂，那是要诛九族的啊！”
姬月与沈亚之相顾失色。许久，沈亚之道：“那就请皇命吧！”
姬月向旁边监工的张尧道：“张大人，这——”
张尧道：“别跟我说，我也见不到皇上！皇子皇孙都见不到，只有大司马才有可能！”
姬月道：“既然只有大司马能够见到皇上，可是大司马出京祭祀黑龙，一时之间回不来啊！”
张尧道：“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儿！”
沈亚之道：“那就等吧！”
姬月道：“大司马返回，问起有多大把握，如何回答？”
沈亚之道：“当然是据实回答！”
姬月道：“那也只有七层把握。”
沈亚之道：“如果三弩连发呢？”
姬月道：“当在九层之上。”
沈亚之道：“如此倒是可以一试！”
“听说你是破巫博士师，怎地一点见识也没有？”一个如同黄鹂般的声音道。
姬月、沈亚之急忙回头，见是景慧站在左近，二人急忙施礼，姬月道：“德惠公主殿下，我们这也是在商量！”
景慧道：“姬师兄，这黑龙是符咒幻化所成，是活的，怎么能用死箭去射！”
姬月道：“这——”
旁边高观国不满意了，道：“别说是一个符咒，就是雷公山下，两军阵前，畲鬼放出多少妖魔鬼怪，还不是都死在我大素的弓弩之下。”
景慧道：“符咒有高低强弱，雷公山下符咒再多，能比得上眼前这黑龙吗？”
高观国张了张嘴，还真没说出来，这上冲天，下拄地的黑龙，别说见过，做梦也没有梦到过。
说话之间乌云密布，风雷滚滚，天地变色。张尧道：“公主殿下，变天了，到塔内避雨吧！”
景慧道：“下雨好啊，我倒要看看这黑龙有何变化？”
高观国道：“用水冲过，像活的一样！”
景慧道：“果然活了！”
众人闻听纷纷抬头去看，只见那盘踞在白凤塔上的黑龙，龙睛眨动，一闪一闪，尽皆大惊。
高观国道：“有本事你转一圈！”
这黑龙是不禁说的，陡然间一道霹雳，一声雷鸣，黑龙真的动了起来，上下周流盘旋，回环往复，盘龙绕柱一般。
眼见龙首越来越低，接近地面，沈亚之大声道：“赶紧射啊！”众人醒悟，几个神射手赶紧张弓搭箭，雷鸣不止，大雨如注，箭簇上的朱砂符登时都被淋湿了。也有不管三七二十一射出去的，那黑龙游动极快，根本就射不到龙睛之上，射到龙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还射什么！上去砍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景勇，操起一只床子弩铁箭当做铁枪，向着白凤塔猛冲过去。众人一时间都蒙住，好几天想着向天上射，这黑龙低头了，竟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景勇奔到白凤塔下，举起铁箭就要砸向白凤塔，那黑龙龙首猛地转头，离了白凤塔表面，向着景勇直接撞过来。
“来的好！”景勇大叫一声，就被黑龙撞飞出去。黑龙更不停留向着广场上众人一路撞了过来。张尧与一众神箭手首当其冲，被撞得人仰马翻。
黑龙冲到姬月面前，一个转身绕过，却是直接撞飞了沈亚之，接着就是史达祖、高观国，二人拔出青竹箭刺向黑龙，黑龙穿身而过，二人如同站在黑雾中，却是没有倒下。
黑龙立即就到了景慧面前，景慧娇喝一声，瞬间画成一个“敕”字灵符，灵符与黑龙僵持，隔着层层雨雾，黑龙注视景慧，景慧注视黑龙，景慧道：“降！”
黑龙仰天长啸，灵符瞬间崩裂，黑龙直接撞飞了景慧，景慧飞出去十余丈，跌落在广场上，嘴角溢出鲜血。
黑龙在皇城之上盘旋，长吟不止，吟啸之声苍凉而悠远。白凤塔内皇上听到闭上了眼睛；白凤广场上雨水中挣扎的景慧听到，泪水和着雨水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