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凤凰泽北岸的草地上，景宁还是浑身湿淋淋的，这时候高娃送的羊皮服派上了用场，景宁再不愿意也得穿。
四野空旷，无遮无挡，景宁恨恨的道：“转过身去！”
鸟蛋也是浑身湿透，无所谓，心里有火啊！依言转过身去，景宁躲到黑云后面更换衣服，窸窸窣窣的。
白狼咆哮，一骑马当先，数骑尾随，飞奔而至，有引弓欲射者，当先一人抬手止住。鸟蛋拍拍白狼，白狼就不叫了。
马上之人是个精壮的年轻人，道：“樊文是我的名字，跨过凤凰泽的朋友，能否知道你的姓名？”
樊文当然说的是狄语，鸟蛋半懂不懂的，道：“我是鸟蛋。”
樊文露出一丝惊讶，道：“你是素人？怎么到了这里？”
鸟蛋不知道问的什么，不好回答，景宁从黑云后面转出，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道：“我们来自南方的大素，渡过凤凰泽来寻找一位伟大的巫师！”
红颜似玉，照亮了沼泽。樊文吹了一下口哨，转头向着伙伴们，道：“你们看天仙下凡了！”
伙伴们一起吹起口哨，纷纷道：“天仙，天仙！我要天仙！”
“没有你们的事儿！”樊文道，“美丽的姑娘，我是漠北文曲部落的樊文，天下最勇敢的勇士，一只手能够扼死苍狼，无论你有什么心愿，我都能够达成。”
景宁道：“我不要杀狼的勇士，我只是需要找到一位巫师。”
樊文后面有人插话：“这里没有巫师，只有老师！”
“别瞎说。”樊文道，“巫师都是装神弄鬼之辈，只会骗取姑娘的钱财，我们这里有老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论什么样的迷惑都能够解答。”
景宁道：“我怎么才能见到这位无所不知的老师？”
樊文跳下马，道：“美丽的姑娘请你坐上我的坐骑，我会牵着马儿带你找到肖珂老师。”
伙伴们纷纷下马，让出自己的坐骑。
“肖珂吗？我自己有马，谢谢你们的好意！”景宁道，然后搭着鸟蛋的手骑上了黑云。
伙伴们都露出了嫉妒的神色。
景宁道：“谁能够带我找到肖珂老师，我会记住他的名字！”
伙伴们受到了暗示，争先恐后的上马，纷纷打马而去；樊文忍住上马狂奔的冲动，从容上马，道：“姑娘的容颜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美丽，姑娘的心机却是比凤凰泽还要深广，我能否知道姑娘的姓名？”
景宁道：“长安是我的名字。”
“长治久安吗？这样深刻的寓意。”樊文道，“您的父亲一定是一位如同肖珂老师一样博学的人。”
景宁道：“我父亲是个普通人，怎么能够跟伟大的肖珂老师比拟！”
樊文道：“姑娘也知道肖珂老师？”
景宁道：“我不知道，我是听你说的。”
樊文笑了，道：“肖珂老师能读书，会写字，知道什么时候刮风，什么时候下雪，什么时候应当迁徙，是神一样的人啊！”
“真是了不起的人啊！”景宁道，“狄人也有文字吗？”
樊文道：“狄人当然没有文字，但是我们是素人，我们是大素的后裔。肖珂老师读的是大素的书。”
景宁露出惊讶的神色，道：“怎么可能？”
樊文很是得意，道：“天将军肖，我们是肖的子孙！”
景宁道：“不可能！”
樊文道：“对天发誓，我说的全是真的，三百年前——”
景宁循循善诱，樊文和盘托出，不多时已经到了族人居住的部落，景宁对于部落的情形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
牛皮穹庐错落在原野上，中有旗帜四边皆黑，迎风飘扬，上有七星，唯有一星是黑的，文曲星也。听说来了素人，不免有些男女老幼出来围观，景宁从容致意，显得落落大方，吸引了无数目光，这骑在老马上的鸟蛋就没有人注意了。
延入肖珂的穹庐，白发老人放下手中皮卷，道：“快请坐，远方的朋友！”
樊文道：“肖珂老师，这是大素来的长安姑娘，还有——”鸟蛋叫什么名字，他有点记不起来了。
鸟蛋道：“我是王鸟蛋。”
鸟蛋自然是说素语，肖珂一怔，道：“素人，真是想不到啊！”这次他说的也是素语。
漠北的闻乡音，鸟蛋和景宁都是不胜喜悦。景宁道：“大素来的长安，久闻肖珂老师的贤名，万里而来，希望得到您的指点。”
肖珂道：“坐，素人啊！真是难得一见。”
二人落座。
肖珂道：“昨夜一场火，涤污荡垢，今天就迎来了二位，真是可喜可贺啊！”
旁边樊文听了暴汗，这看见了美女，将大火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还是老师厉害啊！
景宁道：“闻听肖老师博学，可是真想不到肖老师能说素语，这说起话来就便利多了啊！”
肖珂道：“故国乡音怎么能够忘记，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讲求实际，不会说了，就剩下我们几个老骨头能说上几句。倒是长安姑娘你很了不起啊，竟然能够精通狄语，这个世界上能说狄语的素人可没有几个。”
景宁道：“肖老师夸奖了，我不过是一路行来，边走边学，懂几句而已。”
肖珂道：“大素国土辽阔，长安姑娘是从大素哪里来啊？”
景宁道：“白凤城——大素的京师！”
肖珂道：“天下第一雄城——”
樊文插口道：“听说白凤城还叫做万塔之城，一万座塔，真有那么多吗？还是白石建造，高耸入云，什么——”
肖珂道：“人在云上走，云在脚下流。”
景宁道：“犹未也。白凤之城，北依凤凰，西据凤鸣，虎视东南，雄踞天下，物阜民丰，沃野千里。其为城也，历十二之延祚，故穷奢而极侈。披九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表。内则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入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旁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既庶且富，娱乐无疆。天下之城，莫能匹也。”
肖珂闻言长叹，道：“故国故城，竟至于斯，思之怎能不让人神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