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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生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令安德莉亚停下手上的动作,她关上电流把手,转头紧了紧身上松散的浴袍。

“我们等会再继续,小先生。”

她头也不回地走向植物园的大门,“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

格温瘫软在电椅上,鼻腔中充斥着一股子烤肉的焦香,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只能靠着椅背勉强抬起头。他看到安德莉亚打开了植物园紧锁的大门,外面走进两名年轻的男女。其中的那名男性很年轻,他戴着一副金边圆框眼镜,衣着得体,看起来约莫只有二十出头。女性则比男性还要高出半头,她身材结实匀称,皮肤呈现出一种小麦般的淡黄色,两颊上生有鱼鳞,显然是一名努瓦泰人。

贝拉跟在这对男女身后,等他们走进植物园后反手关上了房门。

“安德莉亚女士——”青年先是看到了衣着暴露的女人,随后视线便越过她看到了椅子上浑身赤裸的格温,“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他面无表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如果是,我们可以等你完事后再进来。”

他身旁的努瓦泰女性则对格温吹了声口哨,眼中满是对少年的戏谑。

“你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安德莉亚没有解释什么,她只是按下墙上的一枚隐蔽的按钮,种植槽中央的地板随之打开,从里面升起一台透明的玻璃柜。当格温瞧见玻璃柜中的事物时,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被电流刺激得昏沉沉的脑袋也立即清醒了几分。

玻璃柜中的天鹅绒垫子上摆放着一顶苍蓝色的皇冠,它通体由透明的水晶雕琢而成,呈现出对称的六边形,正面镶嵌有一块拳头大的宝石,其中折射出如海水般晦暗的深蓝色光华。

“这是你要的东西。”

安德莉亚对青年俯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毫不在意浴袍下泄露的大片春光,“请吧,艾斯先生。”

青年没有多看女人一眼,他径直来到玻璃柜前,有条不紊地从口袋里取出手套戴上,小心地将皇冠从玻璃柜中捧在手心。

“整体而言,”他仔细地观察着皇冠上的每一道纹理,像是一名检验工件质量的匠人,“这是一件完美的赝品,和传说中那件失落的皇冠十分相像,摄政王陛下应当会对它满意。”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安德莉亚,“你们是怎么从诺文手里拿到皇冠的?他的私人金库号称有整个阿卡纳最严密的安保系统。”

“我们聘请了一名夜盗。”

女人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说出的话却令格温不寒而栗,“凭借一丁点黑魔法的力量,他从诺文的金库里偷走了皇冠,但他在得到皇冠之后却想带着它逃离阿卡纳,我只好让贝拉了结了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我的姊妹们用他的心脏配上乌头草和狼毒叶淬炼成了致命的猛毒,一齐附加在这顶皇冠上了。”

“很好。”

艾斯点点头,将皇冠放进身旁早已打开的手提箱中,“这种毒素足够致命么?”

“无色无味。凡是直接触碰到这顶皇冠的人不会立即死亡,而是被猛毒渗入体内的血管和内脏,等将近半个月后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在外人看来和突发性心脏疾病没什么两样。”

“希望它像你说的那样有效。”

艾斯合上箱盖,拎着手提箱走到安德莉亚面前,他犹豫了几秒后,取出一把钥匙交给女人,“陛下让我向你问好,还嘱咐我将这把钥匙交给你,这是他宅邸的万能钥匙,之后如果有空闲,就到沃顿去找他。”

“替我转告陛下,”安德莉亚在艾斯耳畔压低了声音,“我会去找他的。”

“那就这样吧。”

艾斯板着脸后退一步,“我的话已经带到,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会返回沃顿。”

“请继续吧,女士,我们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他瞥了眼瘫在椅子上的格温,拎着箱子从安德莉亚身旁穿过,那名高大的努瓦泰女人跟着他离开了植物园。

“你来做什么?”

等艾斯两人离开后,安德莉亚将视线落在贝拉身上,“我不是让你守着一楼大厅吗?”

“发生了一点意外,女士。”

贝拉在安德莉亚面前显得有些拘谨,“警备厅的那些警员闯了进来,他们的队长霍姆要求见您一面,说是要谈谈一起发生在下城区的碎尸案——”

她话没说完,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整个面颊被打得歪向一侧。

“我不是交代过你,要做得干净些么?”

安德莉亚语气中出现几分冷意,“怎么还会让他们找到这里。”

贝拉默默看了眼格温,咧嘴露出几根锋利的獠牙,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只此一次。”

安德莉亚拉起浴袍领口走向植物园大门,“我去应付他,你在这里看好那个男孩,别再出什么差错。”

大门在她身后轰然闭合。

“她出去了!”

安趴在玻璃窗上看着植物园中的情景,脚下是一条粗大的煤气管道,“那个能变成狼人的女人还留在这儿,我们该怎么办,云梦先生?”

“我来想办法引开她,”云梦轻声在安耳畔低语,“等她一离开房间,你就进去放开格温。”

“但是她很危险,云梦先生。”

安有些担忧,她生怕青年也遇到什么危险,“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当安转过头时,立即把将要说出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云梦···云梦先生?”

“嘘。”

由阴影所组成的人形对安做了个手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张看不出五官的漆黑面容似乎对自己笑了一下,“记得动作要快些。”

云梦,或者说这团影子如同流动的液体般从玻璃窗缝挤了进去,它悄无声息地打开窗户,随即贴着种植槽从地板上涌向大门。

这一切都进行得无声无息,贝拉和格温都没有注意到地板上那滩移动的影子。

“你真走运,小子。”

女人站在长桌前,缓缓跳动的酒精灯火焰倒映在她眼中,玻璃瓶中的液体已经有大半都变成了琥珀色,它们在容器中冒着鼓泡,一如浓稠的蜜蜡。

“要不是女士急需黄昏之血来制作秘药,我早就把你连皮带骨一块给吞进肚子里去了。”

“起先我还觉得你是头狼。”

格温深吸口气,他靠着椅背撑起身子,看向贝拉的目光中满是轻蔑,“但现在我发现你就是条狗,再浓烈的香水也遮掩不住你身上的血腥气和腐烂的臭味——”

贝拉没有让少年继续说下去,她用铁钳般的手掌卡住格温咽喉,冷漠地看着他发红的面庞,“省点力气吧,我知道自己在女士眼中只是她养的一条狗,但就算是条狗,也能轻而易举地弄死你。”

“你得知道,”女人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想要提取黄昏之血,样本不一定要活的,死人身上的血也可以。”

“咚!”

走廊上传来的异响令贝拉猛然松开格温,她快速转头向身后看去,却只瞥见植物园半开的大门外闪过一道黑影。她先是松了一口气,眼中随即又露出凶狠的神色。

“谁在外面?!”

贝拉冲出植物园,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四周没有半个人影,脚下只有一座被打碎的玻璃花瓶。当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时,却没有注意到地板上的一团蠕动的阴影悄悄溜进了植物园,一条从影子里伸出的手臂将大门轻轻推上,并插上了门栓。

“格温!”

当阴影重新凝聚为云梦时,安立即从窗外翻了进去,她小跑着来到电椅旁,“我们来救你了!”

云梦扳动椅子上的机械转盘,将箍住格温手腕与脚踝的金属环缩了回去,少年虚弱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在安的帮助下拔掉插在身上的针筒,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少女和云梦。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从外面一路爬上来的。”

云梦接腔道,他动作麻利地搀起格温,“你现在看上去意识还算清醒,这是个好消息,另外,我们最好赶快先离开这里,门外的那位女士看上去可不太高兴。”

贝拉正站在植物园大门的窗户后,意识到自己被愚弄后她似乎很生气,那双幽绿瞳孔中的杀意与怒火令格温和安只觉得脊背发凉,当云梦向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后,她很快也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在安惊恐的目光下,贝拉的颧骨开始向两侧生长,一层漆黑的硬毛破开她的皮肤,等它们覆盖女人全身后,她血色的红唇也已经被拉扯成了獠牙密布的血盆大口。

狼人后退几步,猛地向大门撞了上去!

大门在猛烈的撞击下出现一道凸起,将它和墙壁连接的一根螺母被崩飞出去,在地板上滚得很远。

“走!”

目睹狼人怪力的云梦立即转身冲向种植园另一头的玻璃窗,即便身上挂着格温和安这两个累赘,他依然跑得飞快。等大门被狼人撞到第三下时,他们已经来到了玻璃窗前。

“砰!”

落地窗在撞击中轰然爆碎,细密的玻璃碴子飞向四周,云梦和格温扑进雨中,安像只猫一样抱着青年的腰不肯撒手,他们借着前冲的势头越过高空,猛地滚落在裙摆之家隔壁公寓的楼顶,沿着光华的屋顶斜坡滑落,好悬才没从屋檐上摔下去。

雨水在顷刻间就把他们淋了个透彻,云梦刚扶着格温起身,贝拉也终于撞开了大门,她以惊人地速度穿过了植物园大门到玻璃窗之间的这段距离,轻松地跳到屋脊的烟囱上,俯视着大雨中的格温和云梦。

“把他交出来,”夜色深重,大雨中只有远处的街道上亮着灯光。狼人毛皮上滑落的雨水被染成诡谲的墨绿色,滴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轻微的腐蚀声,“我可以让你们好过点,死得不那么痛苦。”

“你让我把他交出去?”

青年转头看向屋檐下的运河,一条小型货船正停靠在屋檐这一侧的街道边上,船上堆满了装满面粉和苹果的大布袋,周围还摆着许多未加工的动物毛皮。

他朝贝拉笑了笑。

“想都别想。”

背后突然传来的推力让格温失去了平衡,他在向前跌倒时抓住了安的裙角,两人一齐惊叫着从屋檐上坠落下去,重重砸在货船上的面粉布袋和兽皮中。

云梦低头望了眼货船上炸起的白面粉,他没有理会格温一连串高亢又恼怒的脏话和诅咒,而是伸手从脚下的影子里拔出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

“现在,没人能打扰我们了。”

云梦快步后撤,锋利的爪子在他身前划开雨幕,洒落无数墨绿色的毒水,倘若他慢上半步,此刻被撕开的就不是衬衣领口,而是他的咽喉了。

一击不中,贝拉蹬腿前扑,带有剧毒的双爪碰撞在黑色长剑上,她怒吼着发力前冲,屋檐被雨水弄得湿滑无比,云梦被狼人一气推到屋檐边缘,脚掌抵住屋脊的立柱才稳住身子。

狼人张嘴咬向青年脸颊,他闪身躲开扑面而来的恶臭和利齿,手腕带动漆黑的剑刃横斩向贝拉后颈,剑身在雨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无声无息,带来死亡的召唤。

贝拉只来得及抬起左臂,当剑刃割开皮膜嵌入血肉时她发出痛苦的长嚎,挥动臂膀将云梦甩了出去,“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尖叫着捂住鲜血横流的伤口,惊疑不定地看着在屋檐上半蹲着的青年。

“皇家密探?教团骑士?还是沃顿红厂的捕鲸人?”

她一口气说出三个名称,急促的语气显现出内心的恐惧,青年手中的黑剑锋利得可怕,如果她刚才没有用骨头卡住剑身,恐怕就会失去整条小臂。

“都是错的。”

云梦咧嘴笑了,他踩着屋檐上的瓦片冲向狼人,长剑在身前挥舞得密不透风,动作仿佛经过千锤百炼一般精准致命,每一击都向着狼人的要害刺去。

慑于黑剑的锋利,贝拉只得狼狈躲闪,面对云梦她不由得生出一种直觉,青年的剑术就是纯粹的杀人之术,没有半点多余花哨的动作,只是单纯为了迅速快捷地杀死对手,她甚至在长剑上渐渐嗅到了一股子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

“虽然你不了解我,”云梦挥剑从狼人咽喉上削下一撮黑毛,“但我知道你,还有你的那些同伴是什么人。”

他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你们将三位一体的混沌魔女视为母神,遵从她的命令在大地上散播疾病、饥荒和战争,黄昏之环中有你们的一席之地,深渊意志也把你们视为得力的走狗,我说的对吗,瘟疫魔女的信徒?”

“原来是你们!”

被戳破身份的贝拉低声嘶吼,她盯着云梦的目光中出现一丝了然,“我早该想到——”,话音未落狼人突然飞身前扑,双爪用力拍飞了云梦手中的长剑,眼看她要挥动双爪将自己撕成碎片,云梦不退反进。

他侧身撞进贝拉怀里,左袖中滑出一把古铜色的短刀,反手将刀刃捅进了贝拉的咽喉。

狼人猛地僵住身子,她无力地跪倒在屋檐上,眼看云梦就要从怀中起身,贝拉奋力挥动右爪。虽然云梦及时闪开了袭击,脸上还是被利爪留下了一道口子。

“咯咯咯·····”

贝拉喉咙里发出一阵竭斯底里的大笑,“爪子上有我用秘药调配的猛毒,只要被切开一道小口子,毒素就会顺着血液扩散向全身,让中毒者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听到这话后,云梦却并未像她想象的那样陷入绝望,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一般。

青年抬手揪住头发,像是扯下一块幕布那样将自己的“脸”给拽了下来,随后甩了甩被藏在面具头套下的乌黑秀发,在贝拉惊愕乃至绝望的目光中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得说,你瞧,这皮肤制作得还挺逼真。”

他,或者说是她,有些得瑟地在狼人面前晃晃面具,随后握住短刀,娴熟地割开了贝拉的喉管,她翻转刀刃搅动着血肉,让脖颈动脉中的血液更快流失。

随着血液的流失,贝拉只觉得浑身越来越冷,力量被冰冷的雨水和瓦片吞噬殆尽,面对死亡的恐惧她不甘地张大嘴巴,气管中发出支离破碎的喘息与呻吟。

“别害怕,很快就结束了,就像做梦一样,你会长久地沉睡下去,没有痛苦,也不用再承受深渊的控制。”

少女捂住她的双眼,语气轻柔。

她拔出短刀,让鲜血更加肆意地流淌,直到怀中女人的躯体彻底失去温度时,云梦才拖着她来到屋檐上,将尸体抛入了运河之中。

看着渐渐被河水淹没的尸体和在水中升起的血花,她用衣袖擦掉刀身上的血迹,低垂下眼帘。

“愿你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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