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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芳草风夜寸寸寻,玉衡千里赴天廷

月夜岑寂,星空寥廓,参横斗移,表里隣隣相映。

衣鸿影说出天绍青消失的事,赵铭希膛目结舌,立刻慌了神,朝四下的人催促:“快去找!”窸窣声起,坪地刚刚恢复的静寂又被打乱。

不过一会,衣鸿影领着赵铭希等人,重新回到天绍青之前潜伏的那处草丛,只见丈许内的草木已被压折,横七竖八地委顿在地,显然衣鸿影所言无需,之前确实有人伏在此处,而且极有可能是天绍青挣扎过,致使青草丛有了断碎的痕迹。

几人发觉当中细微,顺着绿丛,移目向外扫视,但凡有人踩踏,草木俱不齐整,都有毁坏迹象。

衣鸿影先前着急天绍青安危,并未留意这一茬,此刻发觉,欣喜异常,忙与赵铭希等人对视几眼,沿着被人踩踏过的草丛,一同往四围搜寻。

坪地方圆数里,南北两面是湖泊,纵横连接着一片荒地,东面为密林高山,西面为官道。

天绍青从清晨被苏乔带走,至今整整过去一日。

这一天当中,赵铭希等人反复折回坪地,也反复在此走动,早将草木踩的参差不齐,就算有什么痕迹,亦杂混无章,遍布歪斜,一时半会儿,难以辨认清楚,几人唯有分散搜寻。

眼见走出坪地,衣鸿影仍一无发现,原地伫立,目望夜空,此时她已没有了主张,正在思索,猛见前方有一方密林,略一沉思,便走了进去。

却说密林分布在坪地东面,是通往高山的必经之地,白日苏乔便在此山采药,数度与赵铭希等人擦肩错过。

衣鸿影先是摆脱玄天门的人跟踪,悄然来到一株树下,刨土取出一物,罩住头部,那东西软绵绵的,外边粘着苍苍白发,里面是头皮。衣鸿影接着又换了身老翁行头,转而戴了顶竹笠,遮住面容,将惊鸿剑掖在袍中,那衣袍相对蓬松些,大袖更是宽阔,惊鸿剑又短小精致,只是尺来长,借此藏掖,并非难事。

此刻,赵铭希为寻天绍青,早已心烦,无暇顾及衣鸿影,因此,她非常顺利,便将几个玄天门的人摆脱,这番打算找回天绍青,将其安顿妥当,火速赶往边城。因为今日她在镇上探到一个消息,四方阁的阁主蓝少宝现身边城。

除了报仇之外,她还有些事情,想找曾经的阁主问一问。

手扶竹笠一角,衣鸿影小心翼翼,低头走出两步,忽又停住,想起天绍青在碧云堂与自己说的那番话,多半都是关于柳枫,不由暗想:“兴许鸿影可以为你看看柳枫!”

孤身寻人,衣鸿影自知困难,况天绍青行动不便,无人照顾,流落在外,很有可能命在弦上,若要尽快将其寻回,必须借助玄天门及玉柳庄的势力,合力行事。

天绍青之所以委托自己,避开赵铭希,衣鸿影自然知晓情由,如今这般做法,亦是逼不得已,但并未忘记与天绍青的承诺,故而白日她特意去别处找了这身衣物。

若赵铭希先一步寻得天绍青,她免不得要遮人耳目,救出天绍青,倒时得罪玄天门,她再想离开殷汇镇,必定险阻重重,换上这身行头,亦是为图方便。

明天日落时分,若还是无法找出天绍青,她必须离开此地,成败俱在今夜,不管能否找到天绍青,但赵铭希得知消息,必会尽心寻找,她亦可放宽心了。

这般想着,衣鸿影不禁加快脚步,准备尾随玄天门一帮人,观望情形。

穿过密林,前面便是高山,她脱离玄天门视线,不多久,便被祭月发觉,一干人在密林搜罢,怀疑她已上至高山,祭月遂下令门人,朝山上搜去。

衣鸿影原地顿了顿,见一行人毫无发现,便要出林跟踪赵铭希等人,探看情况,故而转身飞奔。

她奔出百步,前方不远处一株老树的树杪突然晃动起来,后边坐着时钟钰,一手握着梅花枪,一手摇着一片树叶,在口边轻啄。

时钟钰目不转睛地注视下方小路,看到衣鸿影穿林走来,诡秘地笑了笑,坐在树杈,不由悠然地晃起两腿。

待衣鸿影来到树下,她猛然丢掉树叶,抓枪在手,利落地从树上跳下,说道:“小娘子要去哪里啊?”不由分说,截住衣鸿影去路。

衣鸿影哪料得有人在此,声音如此陌生?且她早已换过老翁行头,如何就被人识破了?心下万分诧异,急忙收住脚步,将竹笠揭起一角,迎头瞥视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时钟钰个子不亚于男儿,头上带巾束发,身着宽衫,与市井上寻常男子行头无二,因是炎夏,又把双袖挽至肘处,看起来洒练不羁,又目露神光,神情略带几分促狭,手持梅花枪,刁钻外露,一时半刻,引得衣鸿影一愣,暗地摸住惊鸿剑。

她心中思索,眼前这人会否是玄天门中人,来意如何,不便肯定,干脆默然不答,打算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变化,是以目光只在时钟钰身上打转。

她打量时钟钰,时钟钰亦打量着她。

两人对望了片时,时钟钰忽然一笑,道:“夜黑风高,藏匿密林,行踪鬼祟,甚是可疑,让本公子看看你是想骗人,还是要偷财?”说话间,一只手猝然探前,向衣鸿影抓到,手法竟连衣鸿影也没有看出,无比迅疾。

衣鸿影大吃一惊,疾步后退,指着时钟钰,叫道:“你刚刚一直躲在这里?”

时钟钰接口道:“我看到有人躲在这附近换衣服,一会儿翩若惊鸿,一会儿又变作俏老翁!”

衣鸿影闻言面红耳赤,想及自己换衣,有许多女儿家的秘密,俱被对方窥见,又羞又恼,啐道:“既知如此,何不走开?你——好生无礼!”

时钟钰嘿嘿笑道:“钟钰一人在此,良宵寂寞,正愁无人陪伴……”说至此处,目中聚光,诡异地瞧向衣鸿影。

衣鸿影怒道:“你想干什么?”

时钟钰气定神闲道:“今晚运气真不赖,这么姣好的相貌,做我夫人正合适!”说罢,身子滑出,伸手锁拿衣鸿影手腕,被衣鸿影格开,又势头调转,手臂前伸,掌心借力,轻抚衣鸿影脸颊。

衣鸿影急喝:“大胆!”剑从衣袍滑落,右手一按剑柄,即刻出鞘,砍时钟钰手臂。

时钟钰进步欺身,仍旧嘻嘻哈哈与她玩闹,看似左右避闪,衣鸿影一连砍了十三剑,也沾不到时钟钰的一片衣角,而时钟钰似在戏耍一般,梅花枪始终没有出手。

如此就更闹了衣鸿影,怪他轻薄无礼,剑势不绝,又朝时钟钰连削数下,片刻工夫,假须掉落下来,时钟钰望了一眼,啧啧称奇:“果然生的俊俏! ”顿了一顿,又欺近一步,梅花枪往上轻挑,竟然搭住竹笠边缘,那竹笠掀开的刹那,衣鸿影满头斑白的假发乱拂。

虽然如此,衣鸿影身形纤弱,宽大的衣袍还是遮掩不住她那份婀娜,况且她两颊秋波荡漾,皮肤白皙,娥妆频闪,女儿姿态暴露无疑。

时钟钰见此调笑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方才时钟钰听祭月那些人称她为衣鸿影,早已观察多时,但往常听说衣鸿影乃碧云堂琴伎,从不知衣鸿影竟会武艺。

她和衣鸿影对拆了几招,发觉衣鸿影武功路数奇特,并不是出自玉柳庄,时钟钰摸不清来路,倒不敢轻易肯定,暗中思索,此人究竟是不是碧云堂的头牌琴伎衣鸿影?

这番表面进攻,她只是一味戏耍,顿时让衣鸿影警觉,意识到时钟钰在试探自己,心中很是奇怪,不知时钟钰最终会打什么主意,也不敢大意。

这时,她也已肯定时钟钰并非玄天门中人,心下放宽不少,然而不明时钟钰拦截自己的意图,亦没有放松警惕。

她手持惊鸿剑,剑锋递出,凌厉强硬,却不动声色,只是砍击,卖出一点破绽。一时间,与时钟钰对招,两个不分胜负,一个进攻随意,戏耍不止,一个先是急刺,发现端倪,便逐渐留下余地,减慢剑势。

时钟钰的手法钻敌人空门,那梅花枪可拦、可拿、可扎,又时而挑一下,拨两下,轻轻带几下,枪杆回旋,以拉为辅,同时,她也极有分寸,力贯枪尖,走势开展,那梅花枪但一刺出,如飞镖也似,扎成一条线,顷刻到了衣鸿影跟前,往往也让衣鸿影无法分神。

衣鸿影身姿灵活,敏捷多变,惊鸿剑挥如弹雨,知晓自身优势,乃是近博,而梅花枪擅长直线攻击,故而惊鸿剑次次俱如蛟龙戏水,巧妙地躲过时钟钰的远攻枪刺。

时钟钰枪杆在手,梅花枪被舞的上下翻飞,如梨花飞舞,虽是随意,却收放自如,变幻莫测,枪法刚劲有力,连贯通达。

时钟钰问话半响,不见衣鸿影答话,猛然将枪头扎地,借力纵向前去,闪电般跃到衣鸿影身侧,左手一扬,衣鸿影一头假的白发便被她扯了下来,原先的头发则在此刻满空散开,迎着风飞舞起来。

衣鸿影大惊,转身欲打时钟钰,被化开掌势。

时钟钰停步,高声叫道:“果然是个女的,快说,你到这里干什么?不然本公子可要……”语气顿了一顿,故意露出凶恶的样子,吓唬衣鸿影。

衣鸿影瞪着她道:“你要干什么?”

时钟钰说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此处也没有别人,你说呢?”轻轻瞥了衣鸿影几眼,举止神态有几分轻浮。

月色明亮,两人相距不过两步,衣鸿影定睛瞧着时钟钰,正将对方面容瞧得一清二楚,听到时钟钰这番话,反而撇嘴道:“明明是个女孩子,却偏要来这招!”说罢,再也不顾时钟钰的追问,转身朝外走去。

时钟钰见她欲走,急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孩子?”

衣鸿影回头瞥向时钟钰,答道:“白白净净,过于秀气,不够刚硬,不过你这人倒是挺好玩的!”

时钟钰狡狯地笑了笑,赶上一步,对衣鸿影道:“妹妹好敏锐,小钰就是图个好玩!”

衣鸿影注视她须臾,不屑道:“怎知我比你小?”

时钟钰一手叉腰,嚷道:“我比你个高,还不止高一个头哩!”

衣鸿影的确娇小玲珑,闻言不免泄掉半分底气,有些窘迫,但又很快收拾心情,不服地道:“我——我二十!”

时钟钰见她报出年岁,扑哧笑了,觉得这衣鸿影虽然年纪长长,却十分可爱,此时神态犹如孩童,教她欣喜不已,咳了两声道:“我——那——叫你一声姐姐喽!”

俩人一边走,一边相视微笑,衣鸿影赞叹道:“你枪法很不错!”

时钟钰收起梅花枪,讪讪笑道:“那——姐姐,现在可以告诉小钰,你是否碧云堂的衣鸿影了吧?”

衣鸿影点头承认。

时钟钰面露欢喜之色,爽快道:“我叫时钟钰,家在京兆府。”

衣鸿影恍然道:“方才看你使的乃是梅花枪,这梅花枪的枪法,听说也有个来历,长安向来有八大士族,其中时家时远道前辈就创了这种独门枪法,莫不是小钰妹妹与时家有关系?”

时钟钰顿时注定衣鸿影,抱枪说道:“鸿影姐姐观察入微,小钰万分佩服,今日与姐姐一见,当真不枉此行!”

衣鸿影也已猜到她的话意,接说道:“真想不到鸿影的微末剑法,还能与时家的梅花枪交锋,可算是大开眼界。小钰,你刚才若多用半分力,我怕支持不住啦!”

时钟钰摇首道:“姐姐轻功绝佳,身法灵巧,也非小钰一时半刻能够攻克!”说罢,想了一想,又道:“想必姐姐也是看透小钰的枪法,卖小钰人情,有意相让吧!”

衣鸿影摆手道:“莫要再提了,鸿影投机取巧,险些不敌,实在惭愧!”

二人客套叙话,倒闹出不打不相识,时钟钰望望前方,道:“姐姐,我们莫再客套了!”说着,伸手一指密林西面,道:“小钰在前面开一家小店,平日闲来无趣,卖煎饼于人,姐姐不妨随小钰去坐一坐,此番小钰来到此处,也是为一个朋友,特意赶来找鸿影姐姐的。”

衣鸿影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待办,问道:“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么?对了,我正想问,你怎知我的名讳?”

时钟钰往四下看看,转头瞅定衣鸿影,谨慎道:“姐姐不是在此寻人?”

衣鸿影诧异道:“你知道她在何处?”

时钟钰点点头。

衣鸿影大喜道:“快带我去!”

二人遂快步离开密林,走到外面,时钟钰忽然拉住衣鸿影,道:“鸿影姐姐,那位绍青姑娘此刻正在店里,由人照看。那人是我的朋友,姓苏名乔,乃苏州神医苏视忠之子。他会些医术,想必会治好绍青姑娘的病疾。”一顿,又道:“待会儿到了店里,万望姐姐莫将小钰身份泄露。我受家父所托,半年前在殷汇镇寻得苏乔,为承苏神医救我母亲之情,特意隐瞒身份,在煎饼铺与苏乔为友,苏乔对此俱不知情,亦并不知小钰来此的真正意图。若他知道是因苏神医的缘故,我才接济他,恐怕他受不了。家父曾告诉小钰,苏氏父子有嫌隙未清,此时此刻,小钰实在不便露出身份。”

衣鸿影连忙道:“我答应你便是!”转念感慨:“绍青妹妹有人照顾,我也放心了!”

时钟钰宽慰道:“我那朋友苏乔,似乎与绍青姑娘相识,姐姐自当放宽心。”

衣鸿影道是,转头问道:“你家在京兆府,如何千里迢迢,隐身在此?就为了寻那苏乔,替父母报恩?”

时钟钰喟道:“实不相瞒,明里我以煎饼铺下榻,接济苏乔,免去他流离之苦,除此之外,小钰不时需得赶去老师处读书……”见衣鸿影不解,笑笑道:“小钰自小向往江南,听闻江南文人雅士俱多,便拜访一名老师,在此学习,小钰的老师便是庐山国学的魏长清先生!”

衣鸿影闻言,诧异半响道:“你居然是庐山国学的学生?这庐山国学,据说是由唐朝的李渤兴办,南唐升元年间,开始建立‘庐山国学 ’,聚徒建学,袒露抱负,天下士子莫不向往,唯庐山国学为首,想来能吸引四方士子,定是一好去处。”(参考百度百科五代时的庐山国学介绍)

时钟钰说道:“姐姐说的极是,庐山国学乃当今天下的知名书院,四面有山有水,幽静清邃,云雾迷蒙,老师讲解,鸟声啾啾,远离市井喧闹,享受山水之美。内有泉石之胜,闲时可以赏景,忙时随便捡个去处,可坐可卧,地方宽阔,可以容纳许多人,实为群居讲学的好去处,有不少士子喜欢遁迹,便在那里搭个草庐住下,著著书啰。这半年来,魏长清先生回到殷汇家中休养,小钰便随先生一道回来……”

二人一面走,一面说话,相聊甚欢,转眼煎饼铺已近在咫尺。

那煎饼铺就在道上,衣鸿影与时钟钰回来之际,正见到道上血迹斑斑,有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附近。

衣鸿影上前查看,发觉其中数人是玄天门弟子,同一时刻,时钟钰发现内中有两三个道士,逐一查看了,方呼:“竟是华山派,看来这里刚刚有一场厮杀!”

时钟钰与衣鸿影对望一眼,转而见通往煎饼铺的路上也撒有血迹,觉着不对,立刻奔向煎饼铺,来到门外,血迹不散,延伸到里面。

时钟钰更加慌乱了,也顾不得丢开梅花枪,照直冲进门里,衣鸿影则随后跟进。

二人进去之后,狭小的院中,只见有两名玄天门的人手持长剑,守在天绍青房外,屋里则正有人说话。

衣鸿影听到声音,辨出是赵铭希,十分惊异他如何会出现在此,提步要进,那两个门人机警地阻止:“不准进!”

时钟钰就看见血迹还不消散,通向那屋里,地上斑斑点点,不禁急呼:“何人在此闹事?”握紧梅花枪,赶前数步,将门口两个玄天门人挑翻,手法快极。

不待那两人拾起,她已奔进屋内,衣鸿影则轻功一展,轻巧地跃过两人,落在门口,转身也走了进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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