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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 惊沙逐影影不迟,遥望旌旃旃蔽天

夜雨沥沥,仍不依不挠地连串落下。

虽有柳敏儿撑伞,然柳枫浑身早已湿透,那些雨珠在伞下结成水线,汹汹般在他脸庞滑落,为他的双眼罩上一层雾瘴,撩起无限朦胧之色,使他的眼神看起来含蓄晖深,极富韵致,更为内敛之气添了一份稳重。

先前他驻足船舰数时,长袖鼓鼓,遮其手臂,姿态笔挺,不管柳敏儿,还是蓝少宝,亦或是柳世龙及众士兵,都没有发觉他手面异常,此刻教柳敏儿一眼窥着,难免为柳枫此等神情错愕,递过紫色瓷瓶后,呆呆地望着他。

血雨交融,不断顺着他的伤口流淌,柳枫浑身那股刚硬之气,却悍然不倒,身形屹立雨中,整个人仍是帅意盎然,双眉一轩,猛然抬头迎视柳敏儿,问道:“紫霄先生?令师是谭紫霄?”

他似乎极为吃惊,看着柳敏儿,并没有及时服用丹药,只是眼带迷茫,凝神思索,回味着柳敏儿方才那番话 。

柳敏儿噗哧一笑,觉得柳枫这神情很有趣味,一只手掩住嘴角,抬眼注定柳枫,故作惊咦道:“谭紫霄?李 大哥以为敏儿说的是真曜老先生么?噢,家师的号与老先生真名一样,好多人都将家师当做谭紫霄,也难怪李大哥这么认为了!”说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柳枫,巧笑嫣然,神情带有几分戏谑,并不使人厌憎,反倒露出难得的可亲之态。

柳枫素日见惯了别人的狡诈与口不对心,若是他人刻意亲近,他必定心生警惕,态度冷淡,以为对方笑里藏刀,心怀不轨。但柳敏儿这样取笑,倒使得他心无戒备,也不知是不是真如柳敏儿所言,听到了柳敏儿与衣鸿影的 一番谈话?

见柳敏儿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他心神一慌,怔道:“难道不是?”只道自己一时会错意,尴尬不已。

柳敏儿平日听闻柳枫为人严肃,难见其人欢笑模样,更听闻无人敢与之玩笑,不想今夜的柳枫与坊间传言大相径庭,非但勇猛非常,而且仪容俊雅,更无凶悍之意。况又对部下兄弟生死相顾,关怀甚深,方才便见他为李泗义断臂伤心,那一刻她便有很大触动,油然生出欣赏敬佩之情,并不觉得他恃才傲物。

她定睛观察,柳枫这一刻慌乱,竟也有几分孩童似的纯真,那一个高大的形象本是远在天边,不可触摸,此时亲切无比,立刻拉近了他与自己的距离。

对方迷茫的神情,教她心头雀跃,欢喜不已,连忙摇首,侃侃道:“真曜先生久居庐山栖隐洞,敏儿也听过他的大名,他似乎在栖隐洞聚徒讲学,多以《庄》《列》名闻天下,年逾一百二十高龄,倒长了家师半甲,与家师齐名,二人俱乃乱世道派的隐士高人,敏儿也好想去拜访他!只是可惜——一直无缘得见!”说此,看向柳枫道:“据说真曜先生自创天心正法,很厉害呢!”

柳枫迷茫道:“那——令师是?”

柳敏儿铿然道:“醉仙谭峭啊!”见柳枫若有所思,又试探问道:“李大哥想必有所耳闻吧?”

柳枫点点头,转身在雨中踱步,径答:“谭紫霄精通六经诸子、秘典灵籍,上清天心正法,他的天心正法名倾江南一带,我南方诸国多位君主都曾以师礼重之,大唐烈祖更授其‘真曜先生’。当今天子登基那一年,又召他进宫,当面赐他‘金门羽客’。而五年前,令师谭峭也曾被陛下召见,赐号紫霄先生……”说着,目望远方,突然止口不言。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地面,带起阵阵脆响。

柳敏儿见他转眼安静如此,以为他想及当时李璟召见谭峭及谭紫霄的情景,上前一步,替他将伞撑住,小心地问道:“李大哥想必见过谭紫霄,但是没有见到家师?不知敏儿猜的对不?”

柳枫似是不愿再谈这个话题,忽而转过脸,意味深长地点头,再没说话。

柳敏儿心里噔的一跳,忽然发觉这李太尉极是谨慎,虽无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但很会掌握分寸,并不多言,话语总是适可即止,让人无法窥知他的内心,当下觉得这人警惕心极高。

她父亲柳毅乃是南唐官吏,柳枫为成南唐霸业,隐身南楚五年,她自是耳闻不止一次。不过当中的具体细微及经历,她就知道的不多,如今那件事已经过去将近两年。想至此,柳敏儿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随即笑了一笑, 高声道:“李大哥,还是不要站在这儿了,我们去船上避一避雨吧!”

柳枫回首,却目露茫然之色,只看了她一眼,只遥望四围,目光最终落在河面上。

柳敏儿随他瞅去,只见数多战舰,与二人咫尺之隔,正前方是艘楼船,船大楼高。

柳敏儿与柳枫对视一眼,说道:“那就是主力舰,是此次最大的船只,敏儿特意命人精心打造,送于李大哥,愿李大哥乘此座舰,指挥作战,攻防皆胜,无所不克。”

柳枫看着楼船,陷入回忆之中,背负双手道:“三国时,东吴孙权也曾造大楼船,船名‘长安’,高五层,据说可载战士三千人。西晋灭东吴一战,益州刺史王濬造的楼船,方百二十步,受二千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皆得驰马来往,宽阔可见一般。”(①参考战船史料)

柳敏儿闻听此话,一手遥指前方楼船,说道:“喏,这船长达百步,敏儿为李大哥也备有此需,开门驰马,亦可无阻。若是不信,待明日天色放晴,李大哥可以试一试!”

柳枫一笑,兴致立刻高涨,面露得色,似乎很是满意,接说道:“隋时,有名的楼船为‘五牙战舰’,杨素也仿效前人王濬打造一模一样的战船,其中最大者就称为五牙。据说那五牙船上起楼五层,高百余尺,左右前后置 六拍竿,并高五十尺,可容战士八百人。西汉末年,公孙述以蜀地之物资,精练兵卒,四方士庶归附日众,致使他 自立为帝,在他拥兵汉中时,曾打造十层赤楼帛兰船,其内琳琅满目,豪华奢侈,天下无可比之。汉时,汉武帝造 豫章大船,可载万人,船上起宫室,规模之盛,一时无二……”(②参考百科战船史料)

提到这些,他似乎极是感慨,柳敏儿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已为他的学识所折服,道他果真乃行兵行家,虽甚少过问南唐楼船事宜,然诸家水船道来,如数家珍,一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柳枫道完,她心中意犹未尽,目指船楼,道:“李大哥尽可放心,你所需之物,家父早有叮咛,那天李大哥派人送去,敏儿早已为李大哥备置妥当。”顿了顿,眉头微皱道:“此舰型体巨大,若有舟师撞击,倒是不惧。但船只过高,则重心不稳,不利快攻,故而敏儿也没有让人将船造的太高,只三层已足。李大哥尽管将它当做水战主力即可,远攻近战,方便至极呢。”

柳枫远望片刻,意会地点头。

二人说话之际,远方船舰已停在河面,并在河上排成一线,不再前行。

方才行驶了一程,也不知是摇橹手故意还是怎的,此刻,各船之间相距甚近。

蓝少宝打着一把伞,走出楼船,看着船弦上身穿战甲的摇橹手,眉头忽的锁紧,转而回望身后的楼船。

他也知道此舰是此行中唯一的巨型战舰。

舰的外观似楼,重檐亭阁,三面帆蓬高挂上空,‘楼船’之称也因此而来。亦如柳敏儿所言,起楼三层,高 十余丈,左右前后置拍竿四个,高四十余尺。船高首宽,大型兵器如炮车、擂石、铁矛、长竿等物一应俱全,都在里面搁着,船上列矛戈,重重幡旗摇荡,使得整船气势高涨,巍峨雄伟。(③参考战船资料)

只是此时下雨,旌旃不免被打湿,显得几分诡异,教蓝少宝心头涌起一丝隐忧。

他复看船楼,每层船楼的周围俱布有凸字形女墙,墙上开弩窗箭孔,隐然有箭矢弩机藏在其中,究其实际的藏有数量,则不可估量。不知底细的情况下,实在给人无限森严之感,轻易不敢图取,这才教他心中略定。

女墙乃船楼的城墙,外层以毡革包裹严实,此毡革多为生牛皮所制,厚浑耐韧,亦是防敌火攻之用。(④参 考战船资料)

如此,楼船攻防得力,宛如水上堡垒。

现下漫天大雨,蓝少宝料想今夜火攻之计必不能成。

前面乃楼船,后面俱为蒙冲、斗舰、走轲、海鹘、戈船等唐时兴盛的战舰,楼船上治楼橹,便于作战时攻守 瞭望,戈船置戈矛,四角垂幡毦,以壮声势。(⑤参考战船资料)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自远处游来,并悄无声息地游到其间一艘‘海鹘’船舰底部,趁人不备,钻入水密舱壁近侧。

瞬时,八十多艘船舰,不知哪艘里面传来一声叹息,十分清晰地传过旁侧的主力舰,教隐在暗室中的兵器齐齐颤动起来。声音虽轻,被雨声淹没大半,显得模糊不清,但兵器龙吟之声,挪动之声,却是准而无误。

蓝少宝警觉,即刻在楼船四周探望,南岸芦苇旁的柳枫与柳敏儿,也似乎觉察了船上的动静,目光齐齐收紧 。

片刻后,那边叹息声不再响起,颤动即止。

水下哗啦一声,过了一会儿后,淮河北岸的芦苇中传出一阵窣窣声响,河上船舰的灯光明亮,却将那声响之地照的不甚清晰,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一个黑影,飞快地钻入芦苇丛内。

有个声音立即道:“怎样?”有声音必有人,看不清脸,原是那黑影走过去,整个身子挡住了朦胧灯光。

那个黑影一面捡了块地方蹲下,一面轻声说道:“所有的战船,都以重锁缠住,船与船之间已然首尾相连了。早知如此,先前未曾下雨那会儿,我们在涡口以浮桥拦击,就该趁机放火截杀。兄弟可知道,首尾相距不过一丈尔。只要箭矢射出有力,弓箭手们能够快一些,一旦大船烧着,趁乱而起,运用得当,相互引火,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只是可惜当时无风!哎!不然他们早已溃不成军了!”

黑影一手顺势扒开面前的芦苇,朝船头的灯光远远望了一眼,精光四射下,不是别人,正是游龙水崖向睐。

这向睐年纪甚轻,约莫而立之年,面阔颊臃,眼神刁怪,总是左顾右盼,游移不定,略带几分贼溜之气,身着劲衣,俱是墨黑,身形倒也不高,竟不足七尺。

与此同时,旁侧亦一起露出个熟悉的面孔,与向睐对视道:“你是指火烧战船,赤壁之战?不过时机已过了嘛!且不说那时风势,单说他们有无将船首尾相连,你我都不能肯定,或许他们故弄玄虚,引我等深入呢!”他好穿白纱长衣,今夜为了隐身方便,特意外裹一件黑色劲装。

他亦好用剑,平日神色间多见悠然,此刻面色凝重,仔细望着河上的战舰。

他看了片刻,那蓝少宝没有找到奇异,将伞丢在甲板,转身步入船楼。

他收回目光,看着向睐,向睐道:“千崇兄弟,你所言倒也有理,想向某当时收到消息已晚,赶到涡口时, 对方亦没有掌灯引航,漆黑一片,也很不容易辨认情况。”说着,面露失望道:“你看,向某就是急性子,莫怪莫怪!”

燕千崇笑了一笑,转问道:“你可探清,船上藏了多少水兵?哪艘船藏兵最重?”

向睐随手一指楼船,一边迟疑,一边讷讷地寻思道:“听那柳家掌事言及五百,向某却觉得其中有些古怪,我试探了一下,奈何雨声太大,难以辨听仔细!我怕打草惊蛇,只好尽快回来,与兄弟报信!”

燕千崇低头思索须臾,迎视向睐,双眉微皱道:“今夜须得探明实际情况,如消息无误,便夺取船舰,一举将水军击杀,如若不行,窥得实情,发现异常,须得立刻撤离!我们待会儿行事,要万分小心!”左手微扬,朝四下招了招,风雨之声顿起,在泥土中更响脆。

噼!噼!啪……

破弹声起,数百颗弹石从淮河北岸的芦苇丛中飞弹出来,穿透风雨,齐齐疾射,一同砸往河面上的船只,见 人巡视走动,便投石过去。

不一会儿,船北侧的甲板及驽窗箭孔等处无不见弹石飞入,有露脸的士兵方一展露头脚,就被弹石打中,痛叫一声,有的巡逻者被误打误中地命中致命部位,倒地气绝,有的虽然侥幸躲过,可以不死,但瞬时晕倒,呼救不及。

立在南岸的柳敏儿,方朝柳枫说了一句:“李大哥,还是上船去吧……”话还未落,弹石破空之声已连绵不绝地响起。

黑夜里的动静即刻被唐兵发觉,那些战舰上的喊杀声立即响起:“有敌兵偷袭……”

随即,战鼓声亦轰轰响起,乃是传达迎敌命令的信号,各艘船舰的士兵听到声响,俱一鼓作气,大喝一声,有士兵警觉到北岸有大批敌兵潜入,正逐渐靠近水面,有些个敌兵双脚踏入水中,移步而来,人还在远处,便朝船 上投弹石,而个别敌兵从暗里神鬼不知地登上船,大刀一挥,甲板上的部分唐兵遂被砍杀,立即引来唐兵围击。

不一会,人人惊惶。

船舰停靠之处,正是河水中央,所占面积甚阔,所有船舰北侧的女墙,与北岸相距不过七八丈,故而敌兵稍一露出身形,精壮的*弓箭手们,箭矢远射不成问题。

一时间乱箭齐发,弹石乱扔,摇橹手们潜伏不及,躲避不够,有的已被打中,叭的倒在甲板。

战鼓声响,叫喊四起,瞬间,船舰互相得到响应,各船舰吏、仆、射长立刻率众迎敌。

没过顷刻工夫,双方已成制肘,那些个敌兵身披皮甲,头戴银盔,戎服为红色;而南唐兵军戎服饰多为白色,沿袭唐制,只是铠甲与敌兵的装着颇有相似。

唐兵先前因在船里,箭矢保护,占据优势,况且此番雨来的本也突然,是以箭矢暂时还可以用,一射出去,顷刻已在水面激起层层水花,那些试图靠近的敌兵,见唐兵箭矢射至自己跟侧,有些辨声躲闪,有些后撤,有的则身子一滑,索性钻入水下,快速拨开水流,游向船舰。

船上的唐兵,一部分正立在船舷,见敌兵有靠近之意,立刻朝逐渐迫近大船的水下人影射击。

水里人影飘忽,被射中者极少,水面也只是见得点点血红,转眼散尽,况且唐兵一旦出了船舱,受雨水击打,箭渐渐失效。

燕千崇见唐兵并无撤离船舰或移动船舰之意,心中愈发狐疑,不过片刻,己方士兵已在游龙水崖带领下,陆续登船,大喝声四处响起,兵戈交击声亦起,船舰各处大肆展开了一轮肉搏战。

与此同时,柳枫面色一肃,忽然疾步奔向船舰,柳敏儿站在后方,只见他双脚离地,在风雨中弹起身子,眨眼,已上至高空,凌空起纵,仅是几个翻身,便落在当中一艘船上,看见敌兵,徒手击杀,气势瞬间骇然。

柳敏儿不觉大受鼓舞,亦掣剑在手,干脆丢了伞,飞跃上船,见敌兵便杀。

蓝少宝此时也在船上指挥作战,用战刀抗击敌兵,然他多半是将敌兵击晕,丢在角落,或制住敌兵,交由己方的指挥使处置,待他转身迎击旁的敌兵,船甲的指挥使便立即将那俘虏砍死。

蓝少宝听到惨厉的叫声,无暇顾及这许多,很快就瞅见游龙水崖在自己近侧的甲板上。

游龙水崖手中仍旧持着那件百练索的武器,蓝少宝不识游龙水崖真面目,但见百练索,目睹向睐杀人手法, 想及李泗义,已知一二。

向睐出手狠辣,百练索被他使的游刃有余,穿风即可透骨,不是削人头颈,便是致人伤残,快疾无比,犹如电闪。

蓝少宝从没见过这么快的手法,也想不到其人歹毒至此,难免惊异,心底发凉,生了几分厌恶,迅速解决掉围攻自己的两名敌兵,便见衣鸿影不知何时钻出船楼。

衣鸿影一出船楼,健步如飞,身形猛然一纵,冷哼一声,握剑朝向睐杀去。她双脚在甲板上一个起落,裙衣在风中疾摆,人已欺至向睐跟侧。

不由分说,她拔剑砍向向睐,惊鸿剑往外一斜,眼见向睐腰身即将中剑,谁知向睐手掌忽然拍死面前一名唐兵,滑开了一步,退到了船舷处。

衣鸿影正要欺前,向睐将百练索甩开,双手同时握住索身,手臂抡搅,索头兵刃上寒芒暴射,将他周身罩住,令衣鸿影欺不得前。

随着向睐手臂舞动,寒芒亦跟着暴长,渐渐向衣鸿影逼来,她只得步步后退。

在她被动间,向睐阴恻恻一笑,百练索一端猛力脱手,其上的飞爪朝她打来,直袭她的面颊。

那飞爪要是扣在她的脸面,非得将脸面抓烂,至惨不忍睹不可,衣鸿影一时大骇,哪里还来得及躲避?

正值此际,蓝少宝把手中的战刀掷了出去,在她面前寸许,正击中飞爪,向睐只好收回百练索,蓝少宝趁机将衣鸿影拉开,随她一同撤后丈余。

向睐抛去飞爪下的战刀,再掷百练索,兵器刺刺破空,蓝少宝唯有与衣鸿影手掌相握,合力辨别兵器入侵方位,并连向后退。

百练索势头不减,飞击蓝少宝,蓝少宝一把推开衣鸿影,身子沿甲板滚落,堪堪避过百练索的势头,纵身跳上楼船顶端。那船楼有三层,高十余丈,他站在上面,微微一笑,俯视下方的向睐。

向睐目光冰寒,见他是个不错的对手,有意将他击杀,是故冷哼一声,不作犹豫,便也跳了上去。

上面空旷,除了三面帆蓬,惟有屹立之外,已空无一人。

向睐远掷百练索,以飞器远攻,蓝少宝趁势跃上帆蓬,抱住了桅杆,无声地嬉笑,向睐却不知。

由于是在最顶端打斗,下雨天,上面又是无人之地,一片漆黑,蓝少宝只要紧抱桅杆不动,向睐一时半刻也无法察觉他在何地。

向睐四下看了两眼,一无所获,不由按住兵刃,将桅杆拦腰砍断。

桅杆向下倒去,即将砸落,向睐听到一个人影顺势跃上高空,传出身纵的响声,也跟着跃上,蓝少宝却身形一展一折,已经落在了船舷上,并趁势捡起一名死去士兵遗留的战刀,不动声色地藏身暗处,与向睐周旋着。

各船被敌兵侵入,一片混乱,有敌兵也已趁乱偷入密舱,企图窥视内情,衣鸿影瞅见有人进船楼,亦悄无声色地随之跟进。

里面灯火飘摇,隐晦不定,在她闪身进去不久,一个唐兵穿着的高大身影立刻避至一处木墙后面,并在她四处张望间,探头朝她瞄了一眼。

对方将目光收回,喃喃自语道:“衣鸿影?”正垂首思索,肩上被人一拍,又有一名唐兵立在面前,瞅着他沉思的模样,低叫:“赵贤弟!”此人手握清光剑,正是秦琅。

他与赵铭希同路,却不进城,而是乔装成唐兵,不知不觉混了进来。

秦琅见赵铭希似被自己惊吓到了,不觉奇道:“贤弟如何……”话未完,赵铭希已示意他噤声。

秦琅压低声音道:“如今这里混乱不堪,柳枫此刻并不在这条船上,稍后想必会赶来迎敌,不过方才他过来,两手空空,不知道待会儿会否有所收获,贤弟下一步作何打算?”

赵铭希嘟喃道:“再看看情况吧!”说罢,悄然转头,又注视了一眼不远处的衣鸿影,恐防衣鸿影发觉自己行踪,极为谨慎小心。

秦琅也看见衣鸿影了,愣道:“贤弟不是要找她帮忙么?何不叫来一问?”

赵铭希摇摇头,道:“没有见到天门剑,还是躲开她,待她有了天门剑下落再言!”

此时此际,八十多艘战舰,各处战斗激烈,忽然,燕千崇的身影凌空拔高,不知是他眼尖,还是他与柳枫有缘,竟被他一眼瞅到柳枫,当即落在那艘海鹘船舰的桅杆最高处,俯望柳枫,高叫了一声,神态洋洋得意:“柳枫,不想你如此凄凉,昔日唐皇器重于你,授你高官厚禄,今日,只有五百水兵来助,沦落至此,千崇为弟不值呀! ”

他比柳枫长了几岁,故而以高姿态称柳枫为弟,无意中占了柳枫几分便宜。

柳枫在下方抬眼,注定他冷笑几声,转手夺过身旁一名士兵长剑,身形拔起,跃上桅杆立定,望着对面桅杆的燕千崇。

燕千崇说道:“五百水兵抵抗我三千人,溃败只是顷刻之事,待你岸上的士兵闻讯赶来,过河登船,一时也是难矣,刚才不命令他们起船撤退,现在已被我等攻上来,今夜,我看你八十余艘战舰俱要败在此地。”说罢,哈哈大笑。

猛听得一阵断喝,紧跟着战鼓声接连响起,每艘船上都传出惊天的喊杀声,气势浑厚,然后一大批唐兵从船腹及密舱中涌出,登上甲板作战。

燕千崇面色大变,知道中计,随即从桅杆上跃落,从一艘战舰跳至另一艘,沿着船身,踏足飞跃,由于他身形极快,士兵们多数不会轻功,稍会轻功者也追不到,一时无人能拦。

柳枫立在原地,并没有追踪,只是冷目瞅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打量各船人数,料他吃惊,立在桅杆笑个不止。

原来此次水兵人马远不止五百,燕千崇及衣鸿影此刻方才发觉,所有船舰所藏水兵足有万人,衣鸿影看到此种情景,也不禁一怔。

柳敏儿就更是得意,这个计策,她显然一早便已知晓,所以才会这般镇定。

燕千崇只有三千人,当然不及,心中恐慌,一面飞跃,一面朝四下急喊:“撤!”

仅剩的数百名朱室士兵听到号令,急忙预备撤离,身子一纵,纷纷设法跳入水中,一行人登到对岸,北岸那边猛然芦苇摇动,跃出数多唐兵,足有千余众。

燕千崇大惊,与游龙水崖目光对接,双双惊恐。

这时,柳枫落在身后,高声道:“蠢才!我故意宣称陈觉等人阻我水师,故意放出消息,道柳毅只借五百水军于我,就为了引你前来。你受了我军中那人的蒙骗,以为我当真只有五百水军,偏又想知真假。今夜探我军情,你不惜以身犯险,可惜令自己身陷囹圄,今夜要为我李枫促成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了!”当下握剑伫立,大笑数声,极是渗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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