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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五章画幕半羞惊落处,伏躯同去伊人楼

陆师两袖挥舞之下,竟有疾风自袖中冲出,势如涛浪,一并逼进铁闸,但有缝隙,无孔不入,观之邪怪刺骨,直逼人心。

原来陆师练的袖功,袖袍如刀锋,远在丈许之外,便可取人性命。

有别于内家高手,只是他不借助于肉掌,而将真气凝聚于衣袖罢了。

那衣袖本身就是一柄兵器,一经发力,沾得是刚猛霸道,可想而知,劲气刮在人身,该是何等景象?即便不死,也伤重难救。

众人没有余地挪身闪避,便要生生挨上一袖。若受袖气逼迫,致使身子不稳,纵然不被袖功击穿胸腹,也会手上失力,那么头顶铁板落下乃迟早之事。

任谁都已明白陆师这是杀机毕现,所以眼见大袖挟风,早就嗅到滔滔杀气,柳枫冷骂道:“我看你想找死!”猛地侧身,目光冷射过来。

陆重在后窥见,虽有忌惮,却也心不惊肉不跳地道:“一个个就是瓮中鳖,你能把咱们怎的,告诉你,咱们今个儿不光是要杀你,萧然居士那老家伙,也别想跑!”

这句话使得众人心头惊异,可来不及深究了,眭听轩已抢快奔向铁闸跟侧,以掌风相迎。

当下只见两股气波划开甬道内的冷流,在铁闸前相撞,以气抵气,互相反噬,渐渐散上两壁,消弭于无形,震得壁面轰鸣。

陆师内功深厚,也未被逼退,立定后亦无大碍,叫过陆重,从其笔刀的端部用力一扯,掣下那个陀螺状的刀柄,手指捏住柄头朝外轻拔,不过片刻,就拔出个五尺长竿,想来那长竿质地精良,弹性极好,可以任意收缩。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的兵器会藏在陆重的笔刀上。

待陆师伸手拗向一端,竿头即刻折弯,长竿就成了一支钩,可见弹性之良。

他将钩子伸进铁闸,钩头正对眭听轩,眭听轩冷笑道:“你是想要我的头?只怕我的头不值钱!”

陆师端立铁闸外侧,阴鸷道:“那可未必!一个白衣神剑,一个柳枫,一个皇子,可值钱哩!我原本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但你们既然和我唱戏,我也就和你们唱一唱吧!”

眭听轩闻言,已知他认出了李弘冀和自己的身份,奇道:“哦?难道你早看出我所扮的萧然居士是假的?却不知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陆师爽快道:“好说,因为他是我的仇人!”

众人愕然,眭听轩怔道:“不是朋友?”

陆师摇头道:“非也,十六年前,我受天玄剑派的命令,假意投在谭峭门下,是为了找机会将此人弑杀。后来终于被我得知他喜欢饮酒,我花了几年的工夫,令他对我失去防备,有次在师父酒中下毒,本要得手,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但救了我师父,还打断了我一根肋骨!我立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所以……”

眭听轩接话道:“所以你清楚,只要造访萧然居,定然是酒无好酒,宴非好宴!”

陆师忍不住夸赞道:“你很聪明!”

眭听轩引住话匣,追问道:“所以破绽就在这儿?”

陆师缓缓道:“今番我们见面,我带领弟兄们进庄,你绝口不提当年之事,我已在心中觉得奇怪。何况我此次来到中原,本为节度使何健擒拿赵梓祁,你突然来信邀我,并将赵梓祁下落告知,还说我们的恩怨在这暗室中解决。”说罢,又环顾眭听轩等人,道:“我想你们落此境地,便是他送给我的大礼,他意图示好,必有所求,而我也正有杀掉你们之意,没必要不领情!”

眭听轩意味深长地道:“你确定杀了我们,萧然居士一定会现身与你相见?”

陆师直言道:“我不能确定,可至少他启动机关,关住了你们,而放了我们,我就有理由相信他有此意。目前我就算走出去,那位秦庄主想必也不好惹,唯一可求助之人,我想也只有萧然居士了。无论怎样,总要试上一试,大丈夫死也要死的壮烈,搏一搏,拼一拼,死了也甘心!”

眭听轩点头表示嘉许,想了一想道:“可我还有一事不明,你难道就放心如此前来,一点也不担心他设计谋害你,或可说你这般有自信?”

陆师一笑道:“你怎知我不是有备而来?”

柳枫霍的问道:“难道你已经在庄外埋伏了很多人手?此山四周,不是被我派兵封死,就驻扎着朱兵,朱友贞肯让你带人过山?”

陆师不但受击,反而趾高气昂,大叫道:“我来抓逃兵,来抓逃兵,明白了吧!”霍然直指柳枫众人,嘟嚷道:“我看你们都是逃兵,抓回朱营,一个不留!”

柳枫呵呵长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指鹿为马,倒乐在其中!”

陆师也不管他那些绵里藏针的讥诮,兴冲冲道:“来之前,我已经打听好一切,若无一定准备,就凭区区十数人,我又怎肯送死?”顿了一顿,略有凄凉道:“可我不得不送死,擒不到赵梓祁,李清尘如何束手就缚?开罪何健事小,不能完成任务事大,逼走李清尘,已经开罪了天玄剑派的李姓族人,若无赵梓祁在手,李清尘怎能松口?天玄剑派又怎能放我一条生路?”

赵梓祁讶道:“莫非清尘已经回来了?”

陆师哼道:“他早已被白衣国问罪流放,此番从流放地逃了出来,未料白衣国皇帝竟听信谗言,非但不加以治罪,反倒派人四处寻他,教他回国。”

赵梓祁恍然大悟道:“你想抓住我,要挟清尘,令他莫在白衣国天子面前说你们坏话?我看你是做梦!世上再无人比我更了解清尘,他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威胁,情愿玉石俱焚,也不会如你所愿!”

陆师冷冷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陆重也叫嚷道:“告诉你吧,我哥哥早就料准了那小子臭脾气,也知道那小子有仇必报,这次白衣国皇帝对他既往不咎,我们绝不会给李清尘那小子闻到一丝一毫的风声,誓教他死在中原!”

陆师似乎感觉话说得多了,冷叱道:“啰嗦什么,马上就地格杀,一并除之,让白衣国皇帝什么也找不着,那边自有人为我们撑腰!”言讫,瞅视眭听轩等人,又借故长叹:“外面人多眼杂,我们兄弟势单力薄,不好动手,故而我等到这会儿!别的我不知情,却知道有人叫我在这里杀掉你们!”

眭听轩目射冷光,瞪着他道:“你敢试试看!”

陆师哈哈大笑道:“本来我是怕你的,现在你们成了笼中鸟,我怕什么!”

柳枫在那边冷冷道:“小心你的脑袋!”

陆师被慑的心里一寒,但又胆气一壮,目视眭听轩道:“有人偷了你的剑,杀了吕侯,我这就要为他报仇了!”

李弘冀闻之,突然说道:“你既已知道人不是他杀的,就该找真正的仇人,不要在这儿碍人眼!”

陆师假装凝神深想,一面想,一面道:“话虽带刺,但说的极是!”

李弘冀对此人的两面派讨厌已极,催促道:“那还不快走!”

陆师从铁闸内抽出钩子,转身佯作起步状,却又怪咦了一声,不慌不忙地回视李弘冀道:“这不对呀,吕侯的命固然重要,好歹是一场兄弟,可我若一走了之,不但他的仇报不了,我也休想逃。我是想就此离开,任你们在此自生自灭,可我又想了一下,此地机关遍布,若不是恰才有人暗中救了我们,我们兄弟也……”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然而大家都已经猜到了,就任他自说自话:“是以想来想去,我才霍然想清这暗中人的目的,这就是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如果我不照办,大模大样走出去,难免中伏。”说罢,钩子挑起,指定眭听轩道:“他们既是叫我杀了你,那我就只有依言行事,这样我才有活路,是不?”

李弘冀怒道:“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叫我的侍卫剥了你的皮!”

陆师故意左顾右盼,东瞧一阵西瞧一阵,恶叫道:“侍卫在哪里,在哪里?快来杀我呀!”

李弘冀气得怒冲脑门,愈发厌恶这个无赖。

眭听轩冷视陆师,开声道:“你果然是活得不耐烦了!”

陆师彷如未闻,长钩又探入铁闸内,赵梓祁赶忙急叫一声:“等等!”朝旁退让,同时笑道:“待我让出块儿地方,你可把钩子伸长一点,钩死他们几个,千万别客气!”冷瞟旁人一眼,众人齐都骇然。

而陆师也已明白,赵梓祁这是有意向自己示好,有服软之嫌,但他却不相信,皆因以往此人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曾出卖李清尘,又怎是个卖友求荣之徒呢?是故也不发话,在一旁做观望状。

那边厢眭听轩不觉一怒,凝眉望定赵梓祁道:“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要他将我们都钩死在这里?自己好逃出去!”

赵梓祁嬉皮笑脸道:“我确信你耳朵灵得很,怎会听错?”

眭听轩疑惑道:“这我就不懂了,朋友贵乎义气,你怎么好意思这么做?”

李弘冀正要说话,眭听轩转头向他挤了挤眼。

赵梓祁大大咧咧道:“咱们没有过命的交情,何敢称作朋友?”

李弘冀在旁闻见,故作生气道:“阁下竟然是这样的人!”

赵梓祁瞅瞅眭听轩,又瞅瞅李弘冀,不懂道:“我是哪种人?”

李弘冀别过头,看也懒得看他,叱道:“装糊涂!”

眭听轩装腔作势地道:“我问你,你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赵梓祁一呆,道:“我……我就是想闯阵!”

李弘冀刁侃道:“现在阵也闯了,你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们,所为何来?”

赵梓祁瞬间心悟,笑道:“噢,你们以为我将你们视为朋友,此来是从旁襄助?那你们就错了,我之所以进来,乃受秦世伯所托!”

柳枫一愣,本想追问,可他素来冷漠孤傲,又极有定力,耐性强的很,极能沉得住气,知道即便自己不问,也必有人问。

果然听眭听轩问道:“秦世英托你什么事?”

赵梓祁淡淡道:“哦,他早就怀疑萧然居士身上有鬼,也对我留在萧然居的秘密泄露,感到惊疑。”

眭听轩顿悟道:“他怀疑萧然居士的失踪与此有关?”

赵梓祁接道:“纵使无关,秦世伯也要我代他问个明白!”

眭听轩迷惑道:“秦世英为何自己不问?”

赵梓祁面露哀伤,似是极为惋惜道:“萧然居士做出这样的事,秦世伯已不愿见他!”

二人一唱一搭,陆师兄弟一时也难辨真伪,这间或,柳枫托举铁板之际,双眼一直四处盯看,对二人所谈全不在意,只顾凝神瞻视着铁闸四周。

少许时辰后,他的目光突然定在一处壁角,在那地面与壁角之间似乎隐有滑槽,而铁闸的左右两侧,的确是直挺挺陷入滑槽内,以致那处地面地势略低。

适才陆师一袖打来,眭听轩还击时,两相气力冲上铁闸,引起壁面震动,铁闸摇晃,下方传来一阵细微的铁器鸣响,现今发现滑槽,柳枫才确定所疑。

赵梓祁言罢,就朝陆师说道:“现在我和你们目的一样,我也要见萧然居士。如今萧然居发生大变,从盗剑一事上不难看出,萧然居士头一个想杀的人就是这白衣神剑,因为这人竟然胆大包天,冒犯他的神威,不然就不会盗剑嫁祸他了。我这就让开一步,你们可以动手了。”

眭听轩讥诮道:“你想杀我,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陆重也在外发话道:“对呀,你离他最近!”

赵梓祁苦着脸道:“我不敢呀,若我动起手来,他们三个势必联合打我。还没见到清尘,就让我死,我可不想死!”

陆师盯着他,就想看个究竟,怔道:“你怕死?”

赵梓祁摇首道:“我是一定要见清尘一面的,未见他之前,我不能死!”说着,移目瞅向柳枫那头,窥其背影,示意道:“你们可知他为什么一直很少说话?”

眭听轩故意冷哼道:“他沉默不言,当然在想对策救我们了!”

赵梓祁附和道:“不错,他手上那把剑削铁如泥,不要给他找着机会,待他做出决定,砍断最后那道铁闸,再想杀白衣神剑,就永远不可能了!”

陆师本是将信将疑,但越听越觉不对,这话中藏话,有些话却直切要害,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想至此,他与陆重略一对望,双双靠近眭听轩面前的铁闸。那边铁闸三道,他缓缓将钩子深入,因怕眭听轩偷袭,故极为小心。

就在这时,滑槽上一个奇异景象映入柳枫眼帘,许是适才眭听轩与陆师的对峙,强大的劲气撞击,壁面与铁闸乱晃,使得少许壁面被撞出裂痕,随着粉屑脱落,竟露出个拇指长的凸出铁箸,就卡在滑槽上。

柳枫直觉是个机关,概因实在太过隐蔽,若非出路,大可设置目及之处,便以天门剑敲之。

只听激烈的铁器滑动声响,他后方的三道铁闸竟齐齐滑向陆师兄弟而去,原来他猜测铁闸左右支脚下可能是个滚轮,若无滚轮,不能滑行,那么滑槽作何用处?

他虽对机关暗器的设计知之不多,但熟读兵法,了解器械,对于个中原理,则是一想就通。

李弘冀、眭听轩及赵梓祁三人,定然也发觉了端倪,尤其是赵梓祁,不然就不会一齐引走陆师兄弟的注意力。

柳枫也毫不客气,放出机关,结果陆师二人收步不及,直被迎面撞来的铁闸砸中身骨,齐声惨呼。

陆师本欲取眭听轩性命,长钩越过铁闸,手臂也一并递出,就被卡在其中的两道铁闸之间,铁闸忽的滑来,便如折掉他整条手臂,教他疼痛不止。

如此一来,原本狭小的空间,转瞬空出了大片容身之地,柳枫教眭听轩三人退后,自己单手托举铁板,掷出天门剑,破开前方最后一道铁闸。

因有前车之鉴,众人甚是担忧还有机关暗伏,是以柳枫也提早做了准备,若有万一,就放弃铁板,任其降落,自己躲开便可。

不料此番搅碎第三道铁闸,畅通无阻。

柳枫待其馀三人相继走过,也抛却头顶铁板,在其落地一瞬,身形前蹿,从空隙内滑出。

眭听轩已经就地为他拾起了天门剑,四人相视一笑,又朝前走去。

甬道尽头满是绝壁相阻,唯东面有路,众人折东。行不数步,只见前开径途,多半狭长幽黑,更兼得不是直行,而是七绕八绕,好不容易绕到一间敞宽的大室。

那室与甬道相连,也无门,长阔亦都是十丈,只嵌有一只暗珠,远在室的另一头,虽可照亮,但大半地方,光华并不盛足。

方行至室外,柳枫不由心口一紧,双臂分张,拦住李弘冀等人,道:“慢着,先不要走!”小心窥视着四下,道:“此处森然古怪,突然出现一处这样的地方,我们难免要放松警惕,我感觉有杀气!”

眭听轩在后点首道:“嗯,太静了,未必是好事!”

柳枫也未回头,只说道:“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经此提醒,众人都紧张起来,一同向前探看。

柳枫看了一会儿,蹲下身子,眼前豁然开朗,好似瞅见什么似的,道:“你们看!”

馀下三人忙都蹲在旁侧,张目瞻望,但见柳枫手指伸出,一条薄丝触手可及。

那薄丝乃扁状,尖削带刃,横跨室内,凭空挡住众人去路,其一端钉入左侧壁面,另一端没入右侧壁面,因此众人猜测至少长十丈许。

令众人收步并非这一条薄丝,若一条薄丝拦路,倒也罢了,伏身从下而行,或使个轻功从上也可跳过。

然而纵观满室,皆是薄丝密布,从下至上,从后到前,相隔巴掌长的间距,就左右横拉一条薄丝。

虽留有间隙,可柳枫等人总不能从巴掌宽的缝隙中穿行,身子也不可能缩小至此,而那薄丝几乎无厚度,就像一口薄刃,被斩切成了不及寸许的长丝,又不知以何物什所作,其色几近透明,以致柳枫等人大意,入室一刻竟不曾看入眼内。

众人见此,齐都骇住,李弘冀暗叫道:“幸好没有多走一步!”

柳枫接话道:“否则我们必死无疑!我相信一旦碰着这些丝,机关必起,倒时这些薄丝会以无比诡异的手法,将我们全身上下绞碎,我们甚至连自己的手和眼睛落于何处,也寻不着!”

赵梓祁暗呼一声:“好毒!”

李弘冀从侧延视,见柳枫镇定自若,目中没有惧意,料他已有对策,问道:“大哥,现今怎么办?”

柳枫起身立定,远视片刻,赵梓祁已走近右侧壁面,手捏一根没入壁里的丝朝外一拉,试了试韧性。

柳枫看在眼里,道:“没有用的,刚才我们走的时候,有人拉动了这里的机关,这些丝就从壁里弹出,射向另一壁,那侧壁里必有扣子与之扣合,其间的距离,破空可弹多少,他们算的一分不差,设置如此精密,又岂是轻易可以拔出的?”

赵梓祁叫道:“难道又要用你那剑将丝斩开,可不要了!”想及铁闸一幕,机关环环相扣,他就心有余悸。

眭听轩听闻也愣了,但他还是觉得应该有法可破。

就听柳枫镇定道:“当然不可再用剑斩破,这些丝背后还藏有怎样的机关,我们不能保证!”长吐口气,转问众人道:“你们可见过蜘蛛结网?”

眭听轩似有了悟,一怔道:“柳师兄,你的意思是?”

柳枫苦笑道:“我们只好也做一次蜘蛛了!”不觉目光上抬,众人随之仰面,即见室顶尚有一截较宽的缝隙,丝网延伸那里,并未至尽头,若众人缩躯,挽紧衣袖,伏行而过,不无可能。

幸亏四人身躯瘦长,柳枫与眭听轩轻功也都极好,跃上丝网,不需如蜘蛛般慢悠悠爬行。到底是人身肉躯,薄丝有刃,锋利已极,不可长时间接触,便借助轻功,平行飞过,一飞十丈,或有力亏,但以袖轻擦丝面,转瞬换气,以他们之能,也不至伤着自己。

接下来,轮到赵梓祁,他有伤在身,力气一次性蓄积不足,中途需要三次借丝助力,但难免被丝划伤,他忍耐力强,倒也不在乎。

最令人担心的,便是李弘冀,柳枫生怕他一不小心,重重摔上丝网,为丝所伤,或触发机关,被困网中。

毕竟平飞十丈,上不得下不去,距离稍有偏差,后果不堪设想,他恐李弘冀功力不够。

李弘冀似也瞧出一二,飞跃之时,给柳枫个坚定的微笑,并将剑放在身下,他也深知厉害,故而发力极轻,尽量不加重丝的重量,便借助着这股力气,一跃而过。

他方落于柳枫身旁,柳枫将他双手紧紧握住,感慨道:“弘冀,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不等李弘冀回答,他已自个儿回道:“我在想如果你出了意外,我怕是要将这里所有的丝尽数砍断,也要将你带回京师,面见陛下!”

李弘冀笑道:“这可不行,那时我已面目模糊,你把我带回去,岂不是教我以丑面对世人。我死了,可不要吓父皇,还是你把我偷偷葬了,就托人告诉父皇说,我云游天下去也!”

柳枫大笑。

揶揄一阵,四人重又起步前行,行走至今,更加疑心萧然居士,若无猜错,萧然居士布下疑阵,定是将他们有意引来此处,意图以机关杀害!

既已进来,他们就绝无退缩之理,如何也要弄个清楚。

过不片时,众人又行至一间敞室,此室两侧各置一青瓷大缸,内盛长明灯,倒显得室里极为亮堂,起足处,整室地面皆以木板拼接而成,盖都是上好的楠木。

众人起步,因防机关暗器,不时四下瞅视,脚步极轻。

柳枫也紧盯着地面,不料才走出十步,猛地脚下一沉,传来连番响亮的刮喇声,延绵不绝,众人脚踩之处,木板竟连环翻起,地面纷纷裂开几道,现出两丈长的地穴。

一时间,众人脚踩不实,全都踏空,失足跌入地穴内。

无处着力,落入陷阱,岂非就是这么容易?

柳枫与眭听轩事先有所提防,原可遁离,可又暗想此处机关太多,令人防不胜防,与其死闯,莫如诱敌深入,遂仡然入洞。

他们轻功高绝,本也不怕,可掉入洞内,登时傻眼,原来那是个陷坑,坑入地极深,足有五十丈许,四壁又坚硬如石,滑不溜手,闪转腾挪,难如登天。

更为吓人的是,里面一片漆黑,翻板起时,柳枫自隙向下觇之,即见坑下分布两尺长的刀锥利器,密密扎扎,就连落脚之地也少的可怜。他与眭听轩将两处地方让于李弘冀与赵梓祁,推他们按位落定,自己却只好使力攀住壁面,纵然这般,也跌足了三次,好在下方李弘冀与赵梓祁分别传力,又以掌将他们送至高处。

他们便用剑擦破些许壁面,又凌空几个翻身,见缝插针地将剑插入坑中,单足踩剑柄,双臂才能够攀牢,但那姿势实在难受至极。

待几人稳身后,李弘冀打亮火折子,众人抬首仰望,这才惊觉头顶是处连环翻板,看似平覆数块木板,其实每块木板下的中央位置都有轴,每轴都缀一铁器,大小式样完全相同,如此可保平衡。

板的另一面自然与别的铺地木板无甚两样,极难被人发现,可若踏上木板行走,不知内情,就会破坏木板的支撑平衡,致使一端加重,一端变轻,木板失衡,自是随轴翻转,势必引人掉坑。坑内就是刀锥,落在上面,不被刀尖穿透胸膛肺腑才怪。

若非众人早有几分警觉,以轻妙的身法避开,怕是早已倒毙于刃口上。

地下不会响,也不会突然冒出救星,于是他们只有那样苦等!

该如何是好呢?众人都在深思着!

可水里会响,一片浍河水域,远观碧波如镜,芦苇正静静地吸食水土,却在浓密处,忽的轻轻摇曳起来,水中悄无声息地钻入几个人,他们一直游,游到帆影近处,上了一艘船舰。

此时,骄阳正烈,晒的士兵们无精打采,是以有人上船,士兵们也无从知晓。

船上的一间静室内,李朝云鬓烟鬟,蛾眉霞脸,正当门而立。

祀儿顾之微笑,双臂忽然伸出,揽住李朝的腰,亲昵地将她拥入怀中,正欲使坏,李朝将他推开,咯咯笑道:“这就不对了,既然我们已商量妥帖,就该各自付出行动,目今你还未向人宣布我的身份,怎么就想占便宜了?”

祀儿也不惊怪,迎望李朝,颇有深意地道:“说的好,我要做个守信用的人,你才会相信我!”

李朝用眼角的余情瞄着他,嘎声道:“那你什么时候兑现诺言?”

祀儿爽朗道:“马上!我让人去准备盛宴,为你接风洗尘,当众落实此事!”

李朝媚态毕露,吃吃地道:“正好我也饿了!”

不多久,盛宴时分到了,有士兵前来传话,二人便一同前往。

水上设宴,倒也别具匠心,数十肴羞,丰盛奢靡,设长几无数,铺以锦绮,酒肴各陈于上。

李朝才一入厅,就见端木静居于左侧首位,两旁宾客高坐,有祝氏双雄祝东归与祝西归两兄弟,亦有燕千崇陪侍在侧,还有崔世源、游龙水崖向睐,更有水师领首张衍!

些个观之认识,些个不识,她也不怯,大步上前,四面拱手道:“各位好坐!”

不待众客答话,她走去右侧,择位坐定,叹息一声,也不顾旁人的眼光,素面嫣然,大咧咧道:“一天没有吃东西,我好饿!”

祀儿随后跟从,一面举步,一面开心道:“那就多吃点!”

李朝手拈觥盏,朝他投以柔媚一笑,道:“我的吃相可能不会太好看!”

祀儿柔声道:“能吃是好事!吃了才有力气!”

李朝欣然从之。

祀儿先不就坐,就走到厅前,伸手一指李朝,向众客高声道:“这位碧霄仙子此后与我们同舟共济,她说的话,也就等于我说的。你们对待她,要像对待静仙子一样!”

他言还未尽,端木静已拍案而起,薄怒道:“凭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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