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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二生在乱丛振荡萍,稳笃肃杀飘摇中

李弘冀二人赶到对岸,只见前方人影纷杂,本来即将平定的局面,又陡然逆转。

水草寒烟,寒露凝结,正有九名朱室弟子横截住华山五绝的去路,各持式样不同的兵器,齐立在十丈开外,冷冷注视随时攻上来的人流。乍眼观之,恰似一面人墙,要一跃而过,也着实不易。

华山派这边,有李清尘及赵琦琦相助,也如虎添翼,正好也是九个人,便与那九名朱室弟子相对而立,纷纷手握寒剑,向人墙瞪视一息后,一齐纵掠上前,各择一人拼斗。

朱室弟子俱都经过训练,以前学艺之时,便时常互相比拼,择优而存,武艺不行,多半被淘汰扔弃,是故他们极为残酷。

试想能活下来者,若非心狠,会用心计手段,便是自身能力确实卓绝,但都有个无一例外的特征:他们冷漠无情。

这些人早先就冲出重围,在暗处静伺,突见朱友珪两兄弟被追赶急迫,就领兵拦住*鏖战,瞧见华山五绝,这才弃掉唐兵。

李弘冀与殷正来到时,这厢正打的激烈,要想看看柳枫情况,却很难遂愿,概因面前都是人影来往。

对方本是僵死之木,却徒做挣扎,惹得李弘冀大怒,霍的掣出宝剑,纵前两步,就欲杀敌。

谁知殷正将他横身拦住,指了指身旁,李弘冀转眼看去,却正是两名悍将,知是彭允镐派来保护的人,感念彭允镐一片心意,再未轻动,抖平斗篷,立住脚笑道:“彭节度使倒有心了!”看了看前面形势,道:“你们过去帮他们!”

那两人领命,才融入战圈,顿时听得呛啷一阵疾响,睁眼看处,李清尘剑走偏锋,流星掣电般从一人身畔擦过,硬在那个朱室弟子的铁锤上撞出一道口子,稳身的刹那,横剑当胸,眉目冷肃。

他静待中,那人虎口发麻,手臂直被震裂,鲜血崩流,更有一道深深的剑气穿透铁锤,斜斜滑开颈项的皮肉,立时令其毙命。

接着,赵琦琦展开月影剑法,游身八卦,走中宫,与面前的朱室弟子兵刃交击,又转乾、坤二位,影光弥撒间,剑身一折,从斜里刺入对方胸膛。转身时,被李清尘看在眼里,微笑视之,那眼神似是赞许。

赵琦琦得此夸赞,又是心上之人,脸一红,低下头不言,却冷不防那对手并未断气,在她心神松散的瞬间,拧腰半圈,将贯穿自己的剑尖硬往赵琦琦身躯猛撞,并双臂反转,从后边死死箍牢赵琦琦肩膀。

赵琦琦没他气力大,且又耗力多时,衣衫挂彩,虚亏极多,一时推阻不得,只能灌注全身力气,与之死抗,但那剑尖几番抵在她心口半寸之地,危险至极。

李清尘急忙将自己的对手斩落,飞身上前,伸手从虚空中抓住月影剑的剑柄,灌注真气,将那剑强行从那朱室弟子的胸膛抽了出来。

那人血脉俱断,再无多余挣扎,软倒在地。

这时,华山五绝及宗楚宾等人,也都相继解决掉各自对手,向前走去。

清平排众而出,迎住李清尘,见李清尘拉着赵琦琦的手不松,关切道:“大哥,有事无事?”

赵琦琦心惊一场,但有李清尘守护关怀,心情畅然,便朝清平友好道:“还好啦!”

几人寥寥数语,互相慰藉过后,齐步走向人丛密集地。

李清尘许是谨防四处危机,始终与赵琦琦手掌相握。

李弘冀在后凝望他们,前面那人白衣飘荡,临风胜绝,神骨皆清。

殷正想及刚才举动,不觉笑道:“燕王不去了吗?”

李弘冀开怀道:“看来人才济济,何劳本王费心呢!”仰首望向天际,只见天边已经隐隐现出鱼肚白。

长夜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四周不再昏黑,不着灯火,也能够瞥见远方朦胧的身影,依稀可见朱友贞与柳枫奔纵在平芜尽处。

因有了双夫人施给的药物,柳枫只觉体力充沛,一股气冠达四肢,源源不断地从百会穴冒出,使得他神清气爽,头脑异常清醒。

实际上,双夫人令他喝下的,并不是穿肠毒药,而是一种可以将全身功力提至一处的药物,因俗称‘醍醐灌顶’,是以柳枫需要受到极大的刺激,激发他潜在的能力,后来双目流血,则正帮了他。

柳枫此番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但他视线不够开阔,眼睛蒙有血丝,适才被眭听轩看到,还心头一愕,悄悄问了他一句:“柳师兄,你受伤了?”

柳枫不想再提往事,就淡淡道:“没事,擒老贼要紧,你我分头去追!勿让他们逃脱,实在不行,想方设法斩杀即可,不必过多耗战!”

眭听轩点头应诺,与他分别展动身形,一时间两道身影翱翔起纵,剑风猎猎,衣袂飘扬,望之直如仙人驾鹤。待到接近双方目标,身躯陡然如离弦之箭,奋力前掠,从各自目标前面寸许之地降落,也不多言,长剑直取朱室兄弟二人。

如此观瞻,眭听轩与柳枫神色俱都冷硬逼人,稀薄的晨霾渐渐罩住他们的面庞,两人却冷静非常,剑势疾变,两股剑气直逼朱友珪与朱友贞。

柳枫面色青白,白衣神剑面色冷峻,然两人都剑劲凛然,势焰夺魂。

朱友贞恨极二人,见对手是柳枫,毫不客气地朝柳枫面膛连挥数拳,每一拳都带足风势,以期打实。

柳枫上身后仰,数次避开他的拳风,脚下却未挪退半步,而是见缝插针,手中剑也不停,稳稳从自己搅出的漩涡中刺进,穿透那层层拳影,寻隙逼近朱友贞要害。

朱友贞往往前一拳与后一拳变换递出时,因柳枫身体挪移,会改变方向,那时拳头也会如影随形。

然他经过一夜酣战,又年老体衰,自不及年轻人力量持久,且此番又俱以重拳击打柳枫,数招下来,他的拳影相连,便无那般稳实,本该绵如密网的拳影,反而因为真气有亏,滞留少顷。

或者,他左右挥拳,进击慢了半拍,那震颤之势便极难跟上,会不经意露出空隙。即便是眨眼,也会被柳枫逮住机会,将天门剑刺入。

那边厢眭听轩对战朱友珪,也一刻不得松懈,朱友珪虽被关醉飞打坏左耳,反应不甚灵敏,但仍有右耳完好,与眭听轩单打独斗,四野寂静,他辨析便难有阻碍。

是以眭听轩也很吃力,而朱友珪一旦一掌拍出,便将前面的沙烁击飞半人来高,地面更随着他那一掌之力,下陷三寸,可见功力非凡。

眭听轩若被他拍中,焉有命在?便闪电般纵向高空,长剑一挥,籍着机会,斜削朱友珪头颅。

他轻功绝巅,临空起翔,声音本就微乎其微,还择朱友珪左面进攻,朱友珪沉浸前一掌的威力之下,左耳失聪,仅靠右耳,那声响便更不清晰,他只能凭着眭听轩在空中的衣衫抖动之声辨听,闻到振荡,赶忙拧转身子,同时把头向下偏了些许。

然眭听轩那一剑实在太快,一反手,竟平平削掉了他顶上束发高冠,使之震裂飘散,如飞花般落地。

朱友珪若非吃亏在耳朵不灵上,怎能如此狼狈?简直是险中保得一命。

幸好关醉飞不在这里,不然朱友珪誓要将其打碎不可,纵然战死,也要那小子先陪葬。

还有,眭听轩也欺他太甚,几次三番从他头顶飞掠而过,朱友珪想伸手去抓,却凭空扯下眭听轩一片衣袍边角。

终于有一次,待眭听轩身子拔高,他见势跟从,也将身子凌空,戟指向上,刺穿了眭听轩一只靴底。

他真气从经脉流窜,畅通无阻,若以指当剑,自然劲力也极强,眭听轩那只脚的确被他指上的真气贯透,传向脚面,分明吃痛已极,却未免朱友珪看穿,硬是咬牙不吭一声。落地时,却在朱友珪身周转圈,两人都死死凝视对方,寻找着破绽。

再说柳枫分光寻影,刺进朱友贞腰盘大穴,朱友贞暗吃一惊,疾退了三步,略是喘息片刻,不再抢攻,而是盯稳柳枫,立在原地不动。

柳枫知他想要保住力气,转头朝旁侧瞅过一眼,朱友贞也拾目望去,嘴角浮出阴恻恻的笑意,大有莫测高深之感。

旁侧正有一条溪流横淌着,汩汩的水声入耳逼清,此间连山绝壑,不远处山丘叠叠,在微朦的晨曦中,渐渐映出身姿。

正在这时,柳枫一剑当胸刺来,起剑式泛泛无奇,再也平凡不过。

银光飞射,长剑如鸿,在柳枫手腕翻搅而出,那层层叠叠的剑光好似蒙了白色的氤氲,烟尘中,一人身披黑衣,如降落凡尘的神主,逼向朱友贞。

在他握剑处,宛如朵朵白莲盛放,以手臂为轴,不断旋转,长剑便飞刺向前,旋搅出一圈又一圈的剑影,待到朱友贞跟前,剑光已达炽盛,形成一个天然剑幕。

这是流影神剑中的‘流影弄月’,曾经眭听轩以此招对付楚天阔,还减弱楚天阔的威力,放缓攻势,做了个礼让的见面招数。

柳枫不必向朱友贞礼让什么,于是在那幕罩内,俱可看见剑影飞叠,朱友贞若不设法抵御,势必被搅成肉浆。

他也再不会如当初收服赵敛那般手下留情,操持这白莲剑影的是手腕,朱友贞是以肉眼逮住中心,劈掌击腕么?

同出太白山门下,朱友贞深知流影神剑精髓,可他素以掌力雄厚见称,忽然虚虚拍出一掌,身子一转,折到柳枫左侧。

只因他看准了柳枫右手握剑,任那剑影再多,纵使迷乱人的心神,他也瞄到了威力重心不在左侧,是以从左面陡然直入,横掌切向柳枫颈肉。

他这手指如刀如剑,灌满真气,若被沾上零星,柳枫人头齐飞,也只在眨眼之间。

柳枫见他转攻自己左颈空门,心中大喜,好似早有料定,身子一侧,不动声色地飘出。

眼见后面俱是溪流,溪流另一侧被横峰挡住,柳枫若不收势,就要撞壁而死,或者坠入溪流。

怎料这刹那,柳枫将真气灌注全身,进行了一个回旋,那身子便因真气陡然转向反噬,电闪般凭空弹回,像一支疾箭,受了无穷弹力,一射而出,连在朱友贞身旁五个方位分别蹿过,且都停顿一息。

朱友贞直被他这诡秘的身法迷惑,不知他还有何招,便随柳枫的飘移而移步,自以为可将柳枫盯牢,哪知待五个方位过后,柳枫不见影踪,竟迅疾非常。

朱友贞感到一股凉气直窜上心头,赶忙飞速转身,感觉柳枫可能就在自己身后,可才一回首,胸口已中一剑,被柳枫天门剑穿入。

这一幕恰被李清尘收在眼中,他急赶而来,便瞧见柳枫收拾大贼,适才那一招剑法,无论出力方位或速度,俱是精准无比,更糅合了柳枫自身的领悟力。

他看了看柳枫,微微一笑,赵琦琦在侧柔声问道:“大哥哥,笑什么呀?”

李清尘一时高兴,伸出一手,抬起赵琦琦下颌,道:“你一定知道!”

赵琦琦被他那柔和的目光一慑,极不好意思地挣开他的手掌。

李清尘从旁瞅着赵琦琦的伤痕,怜惜至极,将手重新搭在她的肩头,问道:“伤口还疼么?”

赵琦琦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笑着回道:“一点也不疼!”

两人旁若无人地情话绵绵,那朱友贞却已快被疼毙,李清尘曾与双夫人在柳枫跟前演练剑法,他自是不知,此番陡然被柳枫得手,当即吓得面目失色,集聚着多年的功力及反应,忙就双手紧紧抓住柳枫的剑刃,不让柳枫力道贯穿到底。

目今他已经严重受创,柳枫本不必再将他反抗放在眼里,然未到最后一刻,还是未敢懈怠一分,凝聚所有真气,倾注朱友贞那头,与朱友贞相抗着。

这一来一去,一闪一飘,倏忽难测,如鬼魅一般,朱友贞从未见过,不觉痴声问道:“究竟是何功夫,因何老夫从未见过?”

柳枫冷视他道:“将死之人,何必了解那么清楚呢?”言罢,不欲再与朱友贞如此抗衡,收了力道,猛地拔剑出来,冷冷道了一句:“与你无益!”

朱友贞的身子便软倒下去,可他似还有余力,狞笑着去逮柳枫左腿,柳枫恼怒至极,飞起一脚,于是朱友贞便被踹入溪中,鲜红的血液流淌,被溪水冲刷,湍湍的水流急进,转瞬便将他尸体飘远,直至无踪。

柳枫回过神来,命唐兵沿溪流过处打捞朱友贞尸体,却未寻着。

溪流贯穿浅锋之间,况且眭听轩与朱友珪不知何时亦跳上高处决斗,柳枫便立足山丘,在不远处的山坡向四面张望,一面搜寻眭听轩与朱友珪隐匿于山林深谷的身影,一面延视溪流。

已近正午,蓝天白云,天气晴好,山风却滔荡不息,隐隐挟带秋瑟,吹起柳枫的衣袍迎风飞舞。

他面色凝重,忽的视线开阔,见眭听轩与朱友珪在坡下现身,只是眨眼,华山五绝与宗楚宾等人也已来到。

恶斗这许久,眭听轩也有些力衰,但其性子硬,不愿服输,朱友珪几番欲从他手中逃脱,都告失败。

柳枫欲要解决朱友珪,奈何深知眭听轩性子,若二人合力歼贼,一来折了眭听轩自尊,使一代剑侠的薄面难下,二来本就与眭听轩分别擒敌,怎好中途插手?虽然他也很着急!

两人选择对手,虽是无心之失,然所造成的局面,却大不相同,朱友珪能力高出朱友贞许多。

所以柳枫仔细延视坡下情况,预备见机出手。

那朱友珪本就不甘心被人遗忘,就算是死,亦冀求战死沙场,与诸多英雄交锋,虽死犹荣。

此时就算柳枫与眭听轩,加上李清尘等人一齐围剿,还更衬他的雄风哩!

人命宝贵,让他自戮,却万万不能。

他要把这一场战斗延续,教高手们尽都与自己过招,留下一个神话。

是以他无意再与眭听轩死耗下去,仰天长啸一声:“老夫无妻无子,老来凄凉!隐藏江湖,虚度了四十载,目今年华老去,天要灭我,老夫偏不要它得逞。既然注定我辈都要消失在滚滚红尘中,众生难免一死,老夫为何要终老山林,籍籍无名?不过是死后化作一抔黄土,那么老夫遗臭万年,换来声名又有何妨?”言罢,瞪眼从华山五绝身上掠过,拍了拍胸膛道:“来吧,有本事,便来杀老夫呀!”披发拧身,飞出七丈,猛扑清平而去,整个是人如雄狮,双目火焰腾腾。

华山派诸人早已等的不耐烦,碍于眭听轩苦斗,才在一旁观战,见他主动弃下眭听轩,不禁正中下怀。

李清尘与朱友珪有过短暂的交手,知晓清平必然敌不过朱友珪,一时相护之心陡升,蹿起丈许来高,赶去截住朱友珪那飞扑的势头。

清平眼见那势头猛烈,也无意强拼,退后三大步,看向韦倚风。

韦倚风见时机成熟,向四面大叫道:“布阵!”声音落下,他一引剑势,择坎位立定。

馀下几人纷纷响应,围绕李清尘所在,展动身形步法。

清平跳入乾位,只馀下宗楚宾了,也不好意思违背,毕竟人得讲信用,怎能在这关键时刻尥蹶子?何况宗楚宾未见得就不同意诸人围击,只是隐藏极好,旁人难以察觉罢了,当下便就踩住坤位,弥补以前不平的位置。

待李清尘缓过心神,就是望见此等形势,觉得此法确实不公,也骑虎难下,总不能眼看着幼弟清平命丧其中,而华山派此阵,需要八人才成。

他心知肚明,故而即使要背上骂名,为人不齿,也无反悔余地。

实际上李清尘的方位,是以往天倚剑所站的位置,如何配合,清平早已将方法详述。

众人依八卦位站定,天玑绝生阵便开始衍变,一经发动,立刻将眭听轩甩在外圈。

眭听轩无法继续缠斗争胜,柳枫立在高坡,将一切看得清楚极了,本要接替眭听轩,拦截华山派诸人,但想起事先与华山派的约定,又不得不遵守承诺,便站着没动,冷冷观瞧着下方动静。

下面人来影去,剑光交错,那八人分站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朱友珪就被围于中央。

从李清尘先出剑迎击朱贼那一刻,其余七人便脚步不断分错,开始移动,仗剑在手,守住各人位置,看准时机,随时出招。

此次不同于上次围猎赵铭希那样,是八人俱全,且新入阵的李清尘与宗楚宾武艺还非等闲,简而言之,那就好比原本无甚稀奇的阵法,加了眭听轩与柳枫这样两个高手一样,阵中漏缺委实难见。

是想朱友珪一人力敌眭听轩,也耗费了整夜,如今更是招招走险。

且宗楚宾极其熟悉此阵,又隐藏自身实力,看其一剑一式,乃华山派寻常剑法,实则火候已让朱友珪惊骇,到底是大意了,未料这紫衫少年剑法刁钻辛辣,暗含劲气,功力深厚,超乎他的想象。

那李清尘所用虽非华山派剑法,朱友珪本也以为那边阵型会有缺口,无法与其他人形成严丝无缝的剑阵,偏是李清尘自身另有天玄剑派的独特武艺在身,可刚可柔。若仔细留意,竟与那宗楚宾遥相呼应,二人功力似浑然一体,宛如天生就该那般融洽一般。

李清尘也隐有察觉,这才明白宗楚宾先前刻意对自己暴露身份的用意,看来宗楚宾早猜到自己会融入天玑绝生阵中,怕他独木难支,不能成事,是以刻意示警。

显见两人所修乃同一门派内功,繁杂偏门,刚柔有度,在朱友珪两侧出剑,使朱友珪应接不假。

朱友珪曾藏身华山派十七载,对于天玑绝生阵的变化,本是了如指掌,要在华山五绝及清平等人手中打开一路逃生,不是难事。

奈何宗楚宾入门较晚,他不熟悉,而他也没有接触过李清尘,这般一来,剑阵便产生了奇效。

这阵共有六十四种变化,李清尘只消记住如何变法,招式还是自己的,而这人也极为聪明,逮不准其他人剑招变数,便与宗楚宾配合,在朱友珪的另一侧,抖动天玄剑,发生一阵阵震颤之声,宗楚宾也不逊色。

其他人知道朱友珪一只耳朵不灵,见他的心神略有分散,急忙将剑搭在同伴剑上,将朱友珪前后封住,转攻为守,只要李清尘与宗楚宾夹击。

同时,剑阵转动,八人挪步不停,绕着朱友珪旋转,越来越快,不多会儿,那迷乱的剑光,便让朱友珪眼花缭乱。

朱友珪心头一愕,哪能料到如此就露了败象?

那八人俱将剑飞快交叠,抖颤间,已在朱友珪周身结起一片光幕。

朱友珪只觉得光芒耀眼,剑上挟有无数寒风,急射自己而来,丝毫不敢大意,可四面长剑乱舞乱颤,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开始难辨空隙。

那华山剑法,本就剑式连绵,好似银河之水,滔滔不绝,直泻四周,如今被华山派诸人操控,全朝朱友珪招呼。

朱友珪左耳失聪,陡然处于这种形势之下,便难免辨不真切,双手下意识地乱拍一气,企图抵抗这几股剑气。

陡在此时,一个纤瘦的人影冲入战圈,强大的劲气竟从清平那个弱环直穿了进去,不走正路,偏走下盘,只有那地界,剑光尚能寻得一丝缝隙。

华山五绝好不容易扰乱朱友珪心神,正欲进攻,这人忽的奔入,剑阵立时大乱。

朱友珪正想蹿出剑阵,哪料得这人直冲入内,趁众人惊惶间,时机掌握一分不差,一掌将他后心拍中。

李清尘看清那人,竟是他的妹妹李清衣,偏是无暇多想,那间或朱友珪无法换气,他赶忙将剑搭在朱友珪颈上,那边宗楚宾也很默契,亦拿剑架在朱友珪另一边。

朱友珪无奈认输,却不害怕,展开双臂,做就缚状,哈哈笑道:“还是与你们华山派缘深呐!”

韦倚风无意与他多话,上前点住他的穴道,吩咐清平与宗楚宾将人押走。

李清衣见自己捉住了不可一世的敌人,欢然拍手。

李清尘了解他的妹妹,见状只有摇头。

那一年,在白衣国,他的妹妹就争强好胜,欲凌驾自己之上,自己将她打败,从此她就心术不正,更落下了失癫的病症。

他长长地对天叹息,招手唤过李清衣,眉目肃然,使得李清衣稍有胆怯。

李清尘举步走到李清衣跟前,忽然面色一缓,温声道:“清衣,多番刺伤哥哥,就为得这一次压过哥哥么?你是不是讨厌哥哥,还怨恨哥哥将你丢给双夫人,不管你么?”

李清衣心中哼道:明知故问。

可她面上不敢直说,装作和善的样子,嗫嚅道:“哥哥,我和你闹着玩的!清衣如果不要哥哥,怎会来这里帮哥哥呢?”

李清尘谛视她的神容,并不十分相信她的诚心,然而终究是自己心爱的妹妹,只有轻叹。

前方华山五绝正欲离去,忽然柳枫疾指朱友珪,在高坡叫道:“诸位准备将此贼如何处置?”

韦倚风唯恐柳枫反悔,前来强夺贼首,仔细思量,又觉不大可能,柳枫毕竟是一介太尉,即使心有不甘,岂能当众出尔反尔?想至此,便放下戒心,如实回话道:“当然是带回华山派,交由掌门定夺!”

柳枫嘴角悄悄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因在高处,不易为人发觉。

他看了看韦倚风一众,又朗声问道:“此贼作恶多端,不知贵掌门会否一怒之下,将他杀掉?”

华山派素来是道门,韦倚风以为柳枫暗讽华山派虚有其表,实则冷酷,连忙答道:“掌门的脾性,韦某了解一些,他倒不会挟恨报复,多半会将老贼关押,使其受点苦头。”

柳枫好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地拱手道:“多谢相告,诸位好走,本太尉还有要事,便不远送!”

韦倚风回道:“不必客气!我等叨扰已久,心中有愧,何劳尊驾相送?”略一揖礼,便与众人走离柳枫视线,就连眭听轩也远去在秋风中。

柳枫也正要离开那里,忽闻打杀声荡在四野,在他耳畔纵横交错,仅是俄顷,就见马蹄疾奋,逐渐在坡下现出,数多高头大马带着一批朱室残兵,从山道一头朝这边冲刺。

他们后面跟着许多唐兵,正在极力追击,这领兵追赶的人,竟是李弘冀。

待到这处,李弘冀忽然从前侧蹿出,命令士兵施行包抄,那些敌兵便被围在当中。

这四周并非战场,尚还住有人家,不远处甚至还有集市。

这些朱兵胡乱逃窜,便就惊扰了村民,将一些村民绑缚,用马拖着,驱赶而来。更有村民或带行囊,或手推木车,惊慌奔逃,而朱兵策马扬鞭,在后亦步亦趋,不时就故意打在村民身上。

有了村民为质,使得唐兵不敢擅自放箭,李弘冀又依先前之法,承诺放朱兵一条生路,便让村民先逃,双方商议妥当后,未料李弘冀恨他们暴戾,使了诱敌之计,突然在村民四散间反攻。

山谷的械斗不息,硝烟弥漫,不时或有大火升腾,燃烧在野丛中。

遍观坡下,尸横遍地。

风凛冽,卷起沙尘滚滚飞流。

马嘶声、刀鸣声,不断回响。

柳枫立在高坡上,亲眼见得李弘冀指挥自若,高举长剑,就要下来相助一臂之力,猛地,耳畔传来一个呼声:“柳大哥,柳大哥你在哪里啊!”声音微弱,虽然混浊在打杀中,却让柳枫清晰可闻。

多么熟悉的呼唤,柳枫如被重物击醒,心神瞬间恍惚起来,朝下方深望,不期天绍青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下方人流争相逃窜,倒地的人,根本无法顾及,以致人影来来往往,踩上人躯。

天绍青被掀翻在地,一双又一双的人脚从她身上踏过,她双目俱盲,艰难地伸出手臂,呼道:“柳大哥,柳大哥?”

柳枫的心如被撕裂,从高坡一坠而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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