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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几多辛酸几多忧,梦里愁容梦里事(上)

天绍青大感惭愧,想着该去向他道歉,可走出房间,各处角落找来,并没有找到柳枫,反而无意间进入一处摆满书籍的房间,心下暗道:书房?

轻步进去,却见到处都是灰,天绍青随意走着,顺手拿过几本书翻了一翻,竟是关于兵法布局,治国谋略的,甚至还有五行八卦、占卜古籍,见到有本书没有名字,封面比较破旧,但上面异常干净,一时好奇,便拿起来看了一看,这一翻开,瞪时被里面的内容所吸引。

天绍青凝神细瞩,原来是位女子所书,首行是:“孤独是什么,独居在这深山老林里,我终于有所体悟,自先夫噩耗传来,我就觉得天昏地暗,从此勉强苟活于世。”

“这里无有人烟,从前与先夫在此相处的一幕幕,每每回想起来,令我心如刀绞,教我感觉好像已到了另一个世界,周围只有美丽的花,清澈的水,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的心荒凉了,经常夜半无眠,回睹这偌大的宅院,只能嗅到凄清之气,没人听我倾诉,苦闷时,放声嘶嚎,却只听得到我自己苍凉的声音,有时候会怀疑我的生命是否还存在着。后来我就渐渐做一个梦,头脑昏昏沉沉的,意识一片空白,问世间,寂寞的苦酒谁人能品?”

“怀着身孕,更教我心神恍惚,行动笨拙,残喘求生,本来可以选择了结,这样的生活有何意义?每日自己对自己说话,好累了。可我不能死,因为我要生下我的孩儿,先夫一家,也就仅馀下这一脉遗存,我怎能教孩子胎死腹中?”

“但枫儿的出生,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欢乐,很快我就意识到他是个生存在孤独中的苦命孩子,我想对他好,可我的命不允许,我怕母子离别时,他会无所依靠,为教他坚强,我就时常打他,骂他。其实他是个好听话的孩子,我打他,我多不忍心,俗语有之,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因为我常对他出手,后来他见了我就怕,有几次我叫他吃饭,他藏在柱子后面看着我,就是不敢出来。”

“天知道那几个晚上,我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我呼唤继岌,为什么要那么早就去了黄泉,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远避市井喧嚣,躲开仇家,在无人问津的山里生活?”

“天啊,我是个多么狠心的母亲,枫儿生在我们家,没有父亲,无有享受天伦之乐也便罢了,还要受我责骂,一见他偷懒游玩,我就控制不住,觉得时日无多,他还如此荒废消磨,情急之下,就去打他,枫儿真是投错胎了!”

“但是……我的孩子,他不提早认清人世,学点本领,它日一旦剩下他自己,要如何独立呢?日日忧思,我的病情也愈发加重了。”

“倘然有朝一日,我果然死了,在这个孤独的人世间,他难道要重复与我相同的悲思命运不成?不,我绝不要这样!我要我的儿子不会哭,不喊累!”

“不知不觉四年了,枫儿也四岁了,可从他出生那刻起,就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我是个与世避绝的人,枫儿当然没有机会与旁人接触,人心险诈,在无绝对保障的情况下,我希望他能够活着,直到长大成人,可以自我保护。”

“是以枫儿的记忆里,唯一见过的人,就只有我这个娘,如果——如果他连娘也失去了,小小年纪,岂非就只有孤寂,无助?也许他还会为我难过,无人来安慰我的孩子,他脆弱的生命,就会像烟花一样消散,终日呼唤我和先夫的魂魄。”

“我的枫儿,娘不敢想象你四岁就失去了这该有的温暖,我这个做娘的,实在舍不得,也想告诉你,娘就快忘记你了,却又不忍心,你听了,会多么伤心啊!”

“我快忘记所有事情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下一刻,我无法连饭,无法裁衣,无法梳头,如何照顾我四岁的枫儿,枫儿,娘不想离开你。”

“枫儿才四岁,本该是个在父母膝下玩耍的孩子,却因我而受苦!”

下面的话,就有些疯狂,天绍青不禁看的心中一怔。

“枫儿无法照顾自己,太小了,照顾不了自己!”

“枫儿,何时才能长成个男子汉,为他爹报仇?何时才能像他爹那样?又何时担当复唐的责任,恢复李家天下呢?”

“我每天都在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学琴,学继岌的剑法,我很怕有一天会想不起来,有人欺负枫儿,他也没有办法保住自己。我怕枫儿他不读书,不写字,不弹琴给我听,不学剑法怎么办?怎么报仇?”

“不会的,我的枫儿聪明乖巧,上次我还听他弹琴,他弹得真好,真像他爹一样……”

“我已经尽量克制不再思念我的丈夫,很担心有一天我突然失常,疯癫的举动会吓坏我的孩子,其实我还很想回家,想带枫儿去见他的外公,可我不能走,我怕枫儿是李存勖孙子的身份会被唐明宗李嗣源看穿,倒时连累爹娘和两位哥哥,我不能回去,一定不能,凌芊不能离开这里,也不能撇下和继岌生活的一切,我不想忘记他,万一离开这里,他也许就英魂不再相随,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们相守的日子,只有三个月,三个月是如此短暂,他放弃了所有,起建这座别苑给我,他说要陪我远离朝堂纷争,远离皇家的争权夺利,还说不想看见父皇日渐骄狂,犯下大错。”

……

“李存勖原本就是奇才,唐昭宗都夸他,‘长相出奇,是为国家栋梁,大唐之福,’他十一岁便随父出征作战,每每都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可他为何是非不分,忠奸不辨,到处杀人?他杀死自己的爱将郭崇韬,是冤杀的,假若他不这么做,继岌便不会离开他,如果他不恣纵逸乐,变本加厉,继岌便不会来到这里,我应该感谢他,是他让我有机会和继岌享受了三个月的避世生活。”

“李存勖得到报应,宠信伶人,骄傲自满,完全失去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四处掳掠民女,不听劝告,纵容伶人胡作非为,终于引来朝变,首先大将逐个造反,他被义兄弟李嗣源抢去皇位,终致死于乱阵中。继岌的侍童赶来相告,继岌就说要为父报仇,征讨明宗李嗣源。可怎的一去不返?我听说继岌兵行渭水,怎会死了呢?”

“枫儿,你一定要为你爹报仇,千万不能忘记,你爹是李继岌,你记住,他是被人害死,娘见过他的尸体,是被人以剑刺杀,应该是个高手。”

“遥想昔日李家之人,能征惯战,分外能干,文韬武略,音律曲谱,双全齐备,我的枫儿长大后,也像他祖父一样骁勇,像他父亲一样懂音懂曲,枫儿定能纵横疆场,杀贼于万马之中,会有才的,也会谋略卓识超过所有人!”

“枫儿要学好的,不能学坏的,要学祖先李克用的忠肝义胆,学那份对大唐的忠心,用仁义爱民,不能学祖父李存勖的缺点,要吸取教训,不能忘,不能忘……”

“枫儿好辛苦,娘知道你很辛苦,可你不能喊苦,不能喊累,你生下来,就注定与别人不同,你是个皇孙,一个骄傲的皇孙!旁人不可随便欺辱你,你也不可轻易言败。”

……

“枫儿,你是不是很害怕娘的样子?娘知道你害怕,你去看书,学兵法,学治国,学战略,你还有祖先和父亲的遗志没有完成,一定要无时无刻的学,不要管娘——”

观睹至此,天绍青大为震惊,无法想象这位母亲如此交代儿子,纸张上所写,长长一大片,后面的话几近语无伦次,疯疯癫癫,看得出这番话已经超出一个正常母亲的思维。

一个正常的母亲,若无万难险阻,正常的情况下,极少会让自己的儿子活的这般辛苦,所以天绍青可以断定,凌芊在写这些东西时,已经接近痴癫的边缘,没有多少意念,只记得生命中在乎的仇恨。

据记载看来,凌芊神志模糊,是逐日剧增,起先写下生活琐事,是为后事做准备,来激励柳枫,心境尚算平和,谁知渐渐养成习惯,以致后来病发时,难以遏制,出现失控现象,甚至还把对柳枫的交待当成任务,逼迫自己去做,也逼迫柳枫以此为支柱。

记录里太多报仇的叮嘱,可见她对儿子寄予的希望,要儿子忠于大唐,忠于李氏,像祖先李克用对大唐那般,让这天下结束纷争,重现李家王朝的辉煌,言辞中尽是枫儿要努力,要继承祖先复唐遗志之类的话,看的天绍青震撼莫名。

天绍青可以想象柳枫的童年,一个四岁的孩子,一个疯癫的母亲,他们如何生活?柳枫是如何走过来的?身为一个皇家后裔,居然要学如此繁杂的东西,那柳枫的童年可谓从来没有休息过。

天绍青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只觉得太累,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柳枫为何连夜赶路来此的目的,原来这里是他从小的记忆,有他母亲的一切,曾经,没人和他说话,是怎样的情形?

想来他对母亲的感情一定很深。

他原名姓李,是后唐庄宗李存勖之孙,是天绍青万没想到的。

也藉此可以看出,他很怀念父亲李继岌和母亲的生活。

那时李继岌隐姓埋名就叫柳睿凡,难怪他总是自称柳姓,看来他本性希望活的洒脱,向往隐世避居的生活,可这样的生活,却被这残酷的童年扼杀殆尽。

天绍青产生强烈的好奇,究竟柳枫这几年如何度过的?她记得柳枫杀黄居百时,曾经有讲,凌万山一家三百条人命一夜之间悉数丧生,那时候,柳枫是七岁吧?

没料得这柳枫童年凄惨如斯,四岁时,相依为命的母亲疯癫,失去常性;七岁时,外公一家惨遭屠杀;出生丧父,毫无亲人。还要按着母亲之意学这学那,终生忙碌,穷尽毕生精力结束乱世纷争,母亲还不让自己的儿子有野心。

天绍青无言,只觉柳枫的命太苦,他在为谁活着?

这个纷争的乱世,纠葛的江湖,岂能这般轻易便可平静?恢复大唐李家江山,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天绍青喟叹,这个世界对柳枫是这样不公平啊。

如此想着,她转而抬头,忽见书架后面藏着暗格,里面堆满大量泛黄的纸张,最上一层极为崭新,似乎写于近日。

天绍青立刻想到柳枫,难道是柳枫起笔?拿来一看,果然是一些悼念之词。

她将底层旧纸翻出来,从头往下看:

“今天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开别苑,原来外面是要银子的,幸好娘有讲过,娘说要给银子,枫儿就给,娘说爹给我们留了很多钱,不用担心买不到东西……”

“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被热闹遮花了眼,茫茫然无措,不知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和他们打招呼,我四岁了,一直以来,就只有娘给我讲故事,陪我生活,今天我还是偷偷跑出来的,只想买点东西给娘,别苑里,已经断粮了,我只好来到这里求助。”

“我递给大叔大婶一锭银子,他们却很奇怪地看着我,原来我着急赶路,中途摔了几个跟头,这会儿灰头土脸的,衣服也被刮破了,他们便问我钱是从哪儿偷来的?偷——我怎么会偷呢?娘不让我做贼的,她说和我身份不配,就算挨饿,也绝不与贼为伍。”

“我不敢告诉别人我姓李,娘说那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也没有时间在外逗留,怕我娘一个人留在别苑不安全,所幸那一对质问我的夫妇见钱眼开,抢夺了我的银子,言说要寻找失主,我莫可奈何,强扭不过,就脱身了。我的时间有限,要学很多东西,我想等学会所有东西的那一天,娘会清醒,会为枫儿骄傲,于是我从镇上奔回,还好我的记忆力好,没有迷路,用的时间很短,用了两个时辰。”

“推开门,娘在房里坐着,哼哼唧唧地唱歌,我说背书给她听,就背祖父小时候就会的《春秋》,她竟拍手大笑,我把从镇上买的包子给她吃,然后弹琴给她听,结果她十分开心,那一天很乖,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我每天都在练剑,爹的星月剑法练了三年,我终于七岁了,可七岁的我已经有了十岁的思想,我想带娘出去,看病求医,现在我已熟读兵法,字也写得很漂亮了,这里的古籍基本上也已览遍,若要改变我的命运,就要设法治好娘的病,我会认路,晓得绘张地图就行。”

……

“今天带着娘离开别苑,她一路上疯疯癫癫,痴痴傻傻,见了多位大夫,均是对此无策。”

“我永远记得跪地相求的一幕幕: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可每位大夫都说这是心病,是思欲成疾,长期压抑所致。为了她的病,我与她走了数十个城镇,最后走到哪里,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天下之大,又怎是我可以看清的呢?就此迷路,我也就将错就错。”

“娘依旧在笑,对我们所处的危险,全无察觉,我不知道失去记忆的她是否活的开心,总之看见她笑一次,我的心就疼一次。”

“‘爹,如果你在天有灵,枫儿求你救救娘吧!’我忍不住祈求上苍,我想爹可以听到。那次跪在荒外,竟睡了过去,当我醒来,娘已不见,我的心犹被刀剜一般,立刻四下寻找,老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在河边见到娘——”

……

“我第一次遇到地痞强盗,他们不止抢了我和娘身上所有的钱,还肆无忌惮的欺辱娘,我当时便扑将上去厮打,可惜没带剑,星月剑法没得使用,很快便被他们打中。我记忆犹新,胸口是三计闷拳,扑到了八次,当我再一次爬起,一人立刻将给我提起,凌空抡向远方,看看就要栽到青石上,我大叫一声,只恨这个乱世,娘说得对,天下是该统一了,可我还没机会去做,便要丧命在此,我不甘心……”

“老天是否真的听到我的呼声,猛然剑声疾响,耳畔传来阵阵惨叫,迷糊的我跌到一个人的怀里,晕倒的时候,他似乎在叫我,我好像看见他的脸长满胡子。”

“没多久,我就醒转,睁开眼睛,发现我躺在一张大床上,那位救我大胡子叔叔端来一碗汤药,很和善地递给我,‘喝了吧?对伤口有益’。”

“我霍的冲了起来,打翻了他的药,张口便唤:‘我娘呢?我要见我娘!’”

“那位叔叔大为讶异,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激动地叫道:‘你是少主人?真是少主人!小姐的儿子?太好了,老奴终于找到你了!’他满脸堆笑,竟喜极而泣。”

“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原来我并非流浪的孤儿,七年了,我李枫从未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亲人,被亲人关怀的滋味,都要忘怀了,乍听此讯,又惊又喜,却一下子木立当地。想我四岁时,娘就神志不清,我就再也不曾领受过人世温暖,及亲人的关怀。未料我会碰到外公,他极为和蔼,大概也就六旬左右,那一天,终于得知他叫凌万山,一家住在太原府,我方一进凌府,数十人蜂拥而出,轮番上前观睹,摸我的脸,拉我的手,当时我的周身遍布微笑。我却茫然地看着他们。”

“然后听到他们互相叹息:‘终于找到了,睿凡有后了’。我想了很久,才明白他们口中的睿凡原来就是我爹李继岌,外公过来挽住我的手臂,问道:‘你就是枫儿?我的外孙?’他的语气和善,可我太久没有亲人,从来都活在孤独中,在这世上,除了娘之外,我不相信任何人,于是面对他们的举动,我警惕地闪到娘的身后,并大声喊了句:‘不要碰我’!”

“他们俱都怔住,最后还是旁边的老婆婆走到外公身边,劝道:‘他们在外面漂泊数载,枫儿认生,再等些时日,会好的!’她上前望着娘,眼泪顺着眼角流出,喃喃道:‘芊儿,你怎么变成这样?我是娘啊!为什么明知自己会疯,还不把枫儿带回来?’”

“以后的日子里,我便留在凌府,有亲人的感觉真好,温暖亲切,每天都能听到欢声笑语,我也不再孤寂,也不用躲在角落独自悲伤,更用不着每天赶很多里路去买包子,有人会替我穿衣服,为我整理发冠,久违的关怀使我欢腾不已,我李枫七年以来,首次尝到了人生欢乐,以往的寂寞都化为流水,烟消云散了吧……”

“舅舅道:‘枫儿会笑了!’外公更亲自执笔,教我读书写字,我告诉他,我都会,他十分惊讶,于是我拿起笔,当着他的面,默写下整卷《春秋》和《礼记》,他无比诧异,大胡子叔叔感慨道:‘少主人以前一个人生活,一定很可怜,小姐在逼他!’”

“外公瞬时哭了,含泪拉住我的手,‘枫儿,我们去外面,去练剑好不好?’他满腹心事练剑到黄昏,我默默站在旁边看,看了片时,突然冲口道:‘这招我会,是我爹的星月剑法!’外公顿时浑身僵硬,愣在那里。我也不去管他,独自舞剑。大胡子叔叔就叹了口气,欣慰道:‘老爷,在甑山那个地方,小姐神智清醒的时候,肯定练过魏王的剑法,想不到少主人这么快就能运用纯熟,少主人如此聪明,看来我们复唐有望,庄宗的仇,一定可以向李嗣源讨回来!”

“就在那天,我听外公和舅舅们议论,如何辅佐我坐上后唐的新主,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权利’二字,我还得知外公已经拥兵万余,准备伺机而动。”

“后来,他们让我阅读书籍,俱是天下奇兵布阵,如何打仗,如何安国……我想起娘曾经所说,不能歇,天下大业在等着我,如果我荒废一日,就是对不起泉下的祖宗,父亲也会死不瞑目。”

“我还去了爹的旧宅,是在洛阳,是个破败的魏王府,老管家满头白发,老泪纵横,一见我,就扑通跪倒,哭的是泣不成声……”

“第一次看见爹的宅院,摸着爹的遗物,我感到深深的责任,是一个皇族背负的命运,我知道我与别人不同,不能洒脱,不能游山玩水,我的前路遥远难测,也许终生都不能实现理想,可我要努力,不能让祖宗含恨而终。”

“那次回去,我就发现管家凌坤不寻常,好像经常有意无意偷听我和外公谈话,一脸鬼祟,年幼的我,并不知道一场灾难正在悄悄降临,我只是问了他:‘你在干什么?’”

“他狡猾多端,骗我这个七岁的李枫,这数月里,在凌家,仆婢们都知母亲嫁的是江湖浪子柳睿凡,从我进门那刻起,一直自称柳枫,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真相,他们没有揭穿,是为了保护我。”

“万没料到凌坤会偷听,可凌坤实在狡猾,面对我的质问,他镇定地引走了我的注意,‘没有呀,少主,小姐她……’他眼神闪烁,我听闻娘亲有事,慌忙走开,就这样忽略了他带给一家的灾难。”

“这天夜里,大家正自沉睡,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各个提刀佩剑,出手狠辣,一招下去,毫不留情,我在昏蒙蒙中听到惨叫,疾奔门外,就看到昔日疼我的舅舅、舅母,仆俾全都中剑倒地,血流不止……”

“我正惊诧间,又听院落不远处有外公的呼声:‘枫儿,快跑!’转眼相看,只见外公全身/血淋淋的,拼劲所有力气拽住凌坤双腿,朝我催促:‘快跑,快跑,枫儿!’凌坤犹自挣脱,见外公手劲极大,难以摆脱,就恼怒地斩断外公手臂,举刀便朝我挥,血花顿时飞溅,到处都是,几丈远的距离,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慌乱中,我捡起了一柄掉落的剑,依靠星月剑法防备,四下扫视寻找缺口,拔腿便逃。舅舅似乎从地上爬起,替我挡了一招,我听到他喊了最后一句话:‘冲出去,要记得报仇啊,不要放过凌坤这个叛徒!’”

“我伤心欲绝,想当初娘疯的时候,我也没有哭,那时走遍万水千山,辛苦赶路,被人欺负,受尽白眼和冷待,也都没哭,可那次是我有生之中,哭的最严重的一次,顺着曲径穿梭,满耳边都是厮杀的哭喊声,血水四溅,我李枫手执长剑疯狂乱挥,已失去了章法,不知道有多少护卫替我死在身后。”

“我脑海空白,满身鲜血,脸上也都通红了,模糊了视线,也染红了锦衣,那一刻,好怕自己会死,无法完成娘的心愿,无法报这血海深仇……”

“惊惶中,我竟然看见娘倒在院落,周身血迹流淌,蜿蜒一地,将她翻过来看,一把利剑刺穿了她的胸口,无论我怎么用衣袖擦拭,也无济于事,血越来越多——”

“娘拼着最后气力,跟我说了三年来最清醒的话,我永远都记得她胸口那把剑,带血的利刃,无情的刺穿了娘的胸膛,长长地利剑,上面沾满了血渍。”

“我一遍遍地叫着:‘娘!’无法承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当真成了无人要的孩子,不敢想象,娘也死了,我该怎么办?要去哪里栖身,外面到处都是通缉李继岌子嗣的海捕公文。”

“我使劲摇晃着娘,希望将她唤醒,眼泪哗啦地流下来,一滴滴都落在娘的脸上,‘娘,你不要死,娘!’”

“直至多年后,仍能感觉出她手上的温暖,‘不要哭,我的枫儿是坚强的,是不会哭的,娘要去找你爹了,娘好久没有看见他了,他——在那边等着娘呢!’”

“我还记得她的殷殷嘱托:‘枫儿,你记住,你爹是李唐庄宗李存勖之子李继岌,他一生抱负,盖是雄图霸业,和你祖父一样,效忠大唐李氏,要一统……统李家江山,平乱世,可惜……可惜……你祖父前半生辛苦打下的江山,后半生宠信伶人,误信佞臣谗言,冤杀大将,到处俘掠民女进宫为侍,搞得众叛亲离,毁了辛苦建立的基业。你要吸取教训,切不可贪慕虚荣,骄傲自满,更不可纵酒/淫逸,要继承你祖父和父亲的遗愿,光复大唐,知道吗?你爹是被奸人所害,娘无用,你一定要……要……为他报仇,去……去……甑山,那儿有……东西……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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