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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积怨悠悠升满天,磊落绵绵破烟尘(上)

再说当晚的飞云山庄,当那些弟子齐齐攻来时,天绍轩唯有松开郑松昭,手臂一斜一垂,竹笛现出,疾展身形迎了上去。

刘延廷与伯麟各站一旁,睁眼观望,等着活捉天绍轩,实在不行,再就地处决。

沙尘飞扬,剑气四射,荡的四下里沸烟缕缕,往空飘散。

人流并进,不断围攻天绍轩,转眼大量凶杀逼近,教郑松昭忧心不已。

他甚至试图动用内力,想要冲破被封的玄关,为天绍轩助上一臂之力,却连试多次皆不成功,非但如此,那些小弟子攻击他时,还需天绍轩帮忙。

剑挥剑格,所到之处,为整个山庄弥漫着层层杀气,一道道剑光将天绍轩笼罩圈内,黑夜下,只见他的衣袍鼓囊囊的,穿风荡起。

那郑松昭被他拽着左右避闪,锋锐的剑刃每每顺着他的周身险险划过,可谓是三番陷境七番危难。

郑松昭此时已完全没有了意识,脑海空洞。

天绍轩执笛,见人影而捉,敲左打右,身形左一下右一下,因有人缠斗,就毫无机会跳墙逃脱。

对手越来越多,情急中,几道剑芒猛然斜斜朝天绍轩身边劈了出去,天绍轩手一松,为郑松昭让开这一招,剑光便恰从两人罅隙中穿过,逼开他们。

此番已容不得他犹疑,连忙分身捉影,在当中穿梭,笛起如霹雳,人飞如游鱼一般,只听得连番撞击声响在院落,砰砰几下,那些个弟子挨个撤步,唯恐被他剑气伤着,饶是如此,也臂腕发麻,手不着力。

待他们呆立的顷刻,天绍轩又趁机欺上,并不放过这等机会,其实天绍轩旨在震慑他们,冲出一条血路好逃生,就算是把郑松昭送出墙外也行。

叵耐这些人顽强抵抗,竟不怯场,把退路守得死死的,原是天绍轩发了力,但并不施展辣手,因此这帮人倒地后,只是摔疼,根本不见血不流泪。

郑松昭观望一阵,心中明白,这孩子是温善呀,力道不多不少,只把这帮小弟子击晕而已。

刘延廷也有些震惊,可他更急,若是被这二人逃出,他的威信何在?一直以来,辛苦博得的名声可就毁之一旦!他大手一挥,口中不断呼喝,要弟子们冲杀。

天绍轩笛子上的真气四散,就势连戳连搠,又时而翻起掌心朝外连拍,顿时听得几声爆响,围在前方的一干人再次被击倒。

这天绍轩自小深得天倚剑真传,武功不弱,却是极其平淡之人,若非此刻危急关头,外人绝难知晓他的武功深浅,也算深藏不露。

他生性温善,还未曾真正杀过人,所以这番被他打倒之人,较之先前,只是晕厥罢了,然这只能捱过一时半刻,对于飞云山庄这般道行不深的弟子,一个天绍轩,根本不足以惧怕。

试想想他们跟随刘延廷多年,受的教养,早已非同一般,眼见一干同门倒地,他们并不惊惧,反而信心倍增,觉得天绍轩无甚可怕,何况刘延廷呼来的帮手越来越多?

这些人见对手并不伤人,愈发卖力,且在庄主命令下,他们也不敢懈怠,此刻深信一句话:人多不怕打不死个天绍轩。

刘延廷早有部署,今夜出动全庄弟子,人流如潮水般涌来,把长廊、亭轩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郑松昭一旦脱逃,势必破坏刘延廷在江湖所立的地位,而且得知天绍轩乃天倚剑之子,刘延廷更不会手下留情,倘若放过天绍轩,必会走漏风声,倒时非但得不到飞云剑谱,反而使得飞云山庄臭名昭著,还会因此得罪武林圣教华山,那于他而言,无疑是死路一条。

前方弟子多不胜数,天绍轩只好慢慢退了几步,暗思对策,心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只要不杀人,过个片刻,这些人就会醒过来继续上阵,如此拖得时间越久,情况越是不妙。

他眉头紧皱,开始发愁,暗忖怎生脱身才好,不由俄而抽空往外顾瞻。

伯麟眼见久难取胜,忽然朝身边一个弟子使个眼色,那人意会,举起剑,就迈步来到郑松昭跟前。

郑松昭知晓师弟苦心筹划二十载,今朝得不到飞云剑谱,已然杀机尽起,欲置他于死地,他毕竟曾是练武之人,此刻虽不能用武,躲避剑招却还能勉强应付,只要维持时间不长就可以。

他上身右闪,那人砺刃劈空,竟愣了一下,心道自己该不会失手才对,怕庄主怪责,又挺身而上,再劈郑松昭右肩,去势疾劲,带起嗡嗡一股风声。

郑松昭接着左闪,任他砺刃走空,陡然徒手抄住剑锋,把那人吓得一跳。

他没有内力护体,一身血肉之躯,唯有依靠蛮力,把那剑锋紧紧握住,霎时间,手掌鲜红,一片血水从缝隙中溢了出来。

郑松昭似已忘了痛楚,厉喝一声,气势慑人,步步向前进逼,竟反倒把那人逼的无可奈何。

那人微微愕然,实不想这样的老人家还有如此举动,直教他连退数步,亦不能摆脱,一不留神,郑松昭弹开手中寒剑,把他也摔了个踉跄,还好没有栽倒,不然庄主指不定怎么怪责呢?

他稳身立定,虽则起了怜悯之心,不愿伤害郑松昭,可毕竟怕事,正在犹豫,要否一剑砍掉郑松昭,忽见郑松昭宛如神邸复生,带着赳赳的气态,大踏步朝自己走近,脸色更在黑夜下涨成赤红色,现出幽黯可怖的光芒。

郑松昭瞪大着眼睛,蓬头垢面,颇显脏乱邋遢,可却是汹汹怒目,闪电一般射在他脸上。

或许是太过惊讶,年轻人面对郑松昭进逼,竟然失足跌在了花坛上。

郑松昭见状露出轻藐之态,仰首大笑,也不再欺负他,向外退了退,翻起自己那带血的手掌,陡的失声喊道:“碧馨!”想必是发狂之时,思及妻子,受了鼓舞。

刘延廷听他提起‘沈碧馨’之名,气不打一处来,拾掌提气,将花坛边的年轻人挟到跟前,猛施狠手,拍在天灵盖上。

那小弟子顿时*迸裂,成了一瘫软泥也似,在刘延廷手掌松开时,软趴趴地倒毙。

刘延廷甚为冷酷,也不左顾右盼,却瞪视郑松昭,意有所指道:“没用的东西,死不足惜,都给我上!”

弟子们各个惊颤,谁也不敢误事了,稍有差池,刚才同门的下场,就要重演。

天绍轩没想到刘延廷这般心狠,看着刘延廷,惊讶道:“庄主好狠!”

刘延廷手捋髭须,慢悠悠道:“今天晚上,谁也跑不了!”又让弟子们去抓天绍轩。

天绍轩在人影包围圈中穿梭来去,虚晃一招,飞身直上,到了一定高处,头上脚下,猛然倒悬,扑向下方。

刹那间,叹为观止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一股劲气自笛孔溢流而出,见人影而飞蹿,好似铁树开花,不住地朝四面绽放,刚猛霸道,疾如电闪,一帮人手里的剑全被打落。

天绍轩逮住机会不放,上前击过他们的百会、上星、当阳、曲差等穴。

刘延廷原本当他是瓮中之鳖,这会儿也不禁瞠目,他自来向往高超精妙的剑术境界,非是见宝不识的庸碌之辈,就算他自傲,也难免为这剑法称绝,大声道:“好一招‘飞天一剑’,老夫有幸识得华山绝学,当真大开眼界!”

天绍轩翻身落在地上,向四周扫视,看看足有数十人拾不起身,不禁一语不发。

接着,他起步来到郑松昭身旁,郑松昭见他仪表出众,又有极强的耐力,又喜又忧,暗道:真不愧是倚剑大哥的传人,有其父过人风范,‘飞天一剑’使得巧,使得妙。

那一招威力本该更大,可在天绍轩手中,未见十成功力,却似十成功效,不杀一人,仅仅令人晕厥,也算令郑松昭安慰,可他想到如今重重围困,只靠天绍轩一个人,只消车轮战耗下去,天绍轩迟早也有吃不消的时候。

那刘芳华潜伏在暗处,观望了半响,心里也有一丝动容,想她自小在山庄长大,所见之人,不是胆小如鼠,就是仗势凌人,连她自个儿也不例外,哪及天绍轩这样,单人匹马就闯龙潭虎穴的?见此不免喃喃道:他要是活着,多记住我一些多好!

院落的打斗停了少顷,每个人都是各怀鬼胎。

郑松昭面向天绍轩,低声说道:“绍轩,多加小心!”

天绍轩朝他郑重点头。

就在这时,伯麟微一拔剑,竦身掠高,迎头就朝天绍轩劈斩。

天绍轩以笛应付,青铜与竹笛在空中撞击,激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气波。

两人都处在半空中,时而踩地借力,时而上房,身子忽左忽右,兵器撞一下分一下,又擦边而过,相碰声连绵不绝,惊心万分。

两人清楚地知道,稍不留心便会葬身此地,因此每招都有千斤之力,伯麟剑气锋利,招招致命,天绍轩真气灌注在竹笛上,每接一招,便化掉伯麟的大半剑气,以免伤及无辜。

打斗中,两人又上了四角凉亭,不多时,已过手两百余招。

天绍轩斗得过久,实在有些虚脱,可伯麟不依不饶,他也不敢泄底,只拼了命般抗击。

伯麟并不打算放过他,倏地将身顿住,青铜剑向前疾展,去削竹笛,可伯麟这只是借机发难,后招在后面,真正地目的并非打折兵器这么简单,只是绊住天绍轩,在这间或,身子移前,瞅瞅天绍轩空门,抬起左掌,拍了过去。

天绍轩力气有亏,自然不能被他拍中,还要勉强支撑的,当下看也没看举掌相迎。

两人肉掌相接,挟起劲风呼啸。

伯麟保留实力较久,一点也不怕比拼内力,甚至嘴角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天绍轩也顾不得瞻望,闷哼一声,强行推过这股真气。

伯麟也不知是否经受得住,感到手臂发麻,就见好收招,退了回去。

两人纷纷落地,天绍轩还未站稳,刘延廷又疾扑过来。

郑松昭瞧见形势不妙,惨然变色,疾呼道:“小心,孩子!”

再看刘延廷,眼中杀气正浓,阴冷的双目在这夜下,被一层森寒之气笼罩着。

天绍轩又是勉力与他相抗,不住地提起残存在体内的真气。

劲力一遍遍溢出体外,一次次与对方相碰,天绍轩神态已不似先前从容,由于消耗太多,此刻体内犹如翻江倒海般痛楚难当。

刘延廷似乎看出不对,得意的一笑,更显得阴鸷,忽的将一股气提上来,身躯一抖,挂在腰畔的剑就出鞘了。

剑出,声音破空,刘延廷急忙接在手里,拧身变位间,朝天绍轩劈出一剑,巨大的剑气逼人心寒。

天绍轩硬是险险迎上这一招,刘延廷一招不成,又换另一招,招招不绝,他的剑法绵柔有力,恢弘万丈,杀气处处不减。

天绍轩再次被迫使出华山剑法。

想那华山七剑闻名天下,所创剑法自是立足江湖已久,天绍轩向来以笛为利器,华山剑法没有天倚剑使得纯熟,当然他也是甚少走动江湖,没有机会一展所长。

如今本是大好机会,怎奈他消耗真气过渡,他自知不能久战,来的时候还是子丑,可现下已晨光初现,黑夜即将过去。

他手中用劲,借助笛子全力将刘延廷的剑芒震开,就地翻身,转到侧面,以迅雷之势擂中刘延廷。

刘延廷本性狡诈多疑,不愿吃亏,吃了亏,便怀疑别人用意,只当自己性命重过一切,猛见天绍轩这般发威,暗想刚才会否是个错觉,天绍轩怎会突然转变如此之大,有可能天绍轩的实力并未完全发挥出来。

念头转过,他已退了几步,先前他之所以不出手,无非想看看天绍轩的实力到了何种程度,再者前番据伯麟描述,与郑明飞相处的小子,武功非比寻常。

刘延廷也是因此下了判断,此人定会前来搭救自己的师兄,所以才布下天罗地网,乍听天倚剑的后人,他多少有点顾忌。

不过刘延廷深信一句古训:再厉害的人,只要时间一久,总也有累的时候。

他就不相信自己收服不了这小子,是以弟子们围攻,伯麟试探,无非就是消耗天绍轩的体力。

刘延廷受了天绍轩一掌,加上剑术之上又吃了暗亏,还被天绍轩逼退,一个不慎,身子被划伤,赶忙寻了适当的缺口,匆匆抽身,退到圈外。

天绍轩见他退却,回转头竦身飞掠,拽过郑松昭出离院墙,眨眼没了踪迹。

刘延廷知道上当,真是后悔不跌。

“追!”伯麟不想放过良机,只有他清楚天绍轩为何匆忙而去,有何后果。

方才他早已暗中放毒,天绍轩此刻可谓是他的囊中肉,遂招呼着弟子往外冲。

行不及两步,忽听一声:“且慢!伯兄!”暗角走来一人,但见他年近四十,一身道袍,金簪束发,面容略有些枯槁,眼睛却精光闪闪。

伯麟闻言止住脚,提剑冷对着他,问道:“何以拦我?”

他按耐不住,恨不得马上擒住天绍轩,可想到面前的祭月,是来自玄天门,便不敢发作。

且说几个月前,山庄莫名奇妙来了个华听雨的老头,自称玄天门的护教长老,颐指气使,要飞云山庄归顺玄天门。

刘延廷坐镇山庄二十馀年,只有他指挥别人的份儿,哪肯受人摆布?当下一言不合,两厢就要大动干戈,结果那老者尚未出手,仅仅祭月一人,便将刘延廷和伯麟收服。

飞云山庄自此归属于玄天门旗下,刘延廷起先见过大门主赵铭锐,尔后又拜见了二门主赵铭希,此后便总是借口推脱,不再去玄天门总坛,次次都让伯麟代替自家。

对于玄天门主两个月前的召唤,宣称本欲与刘延廷一道赶赴华山,哪知伯麟去住了两个月,赵铭锐又遣他回庄。

伯麟心道:“我还不想去呢!”可不能作色,只得听命。

伯麟前脚才走出总坛,祭月后脚就跟了出来,言辞之中,像有试探之意,伯麟明白,祭月想拉拢自己,探听刘延廷有无异心。

伯麟装作不知情,满脸堆笑,口称:“朋友一场各为其主,何不去庄里小住几日?”

也便是如此,祭月来到山庄,两人也是昨日方才赶回。

此番祭月自然是有目的,只因刘延廷对他颇有顾忌,明知祭月藏有居心,也还得尊重祭月,是以刘延廷也提剑上前,看定祭月道:“祭月先生是否有何良策?”

祭月一手捻须,也不回话,嘴角浮出笑意,深浅难测。

伯麟终于忍不住,嚷嚷道:“急死人了,祭月兄,倒是说话呀?”

就算他平日沉得住气,这会儿也狠狠摇了摇手中的青铜剑。

祭月踱开两步,侧目视向二人,说道:“庄主二十年不是志在飞云剑谱吗?这便是大好时机,贫道有法可了庄主心愿!”

一番话把伯麟与刘延廷说的摸不着头脑,却又不得不听从,面面相觑一阵,狐疑地盯着祭月。

夜,那一片血杀的暗黑终于被白光冲散——

天绍轩扶着郑松昭,一路跌跌撞撞往回赶,行至半途,忽见前方有刘芳华拦路。

她在此时此地出现,任谁都要提起十二分神智。

天绍轩见刘芳华孤身一人,左右不见有人环伺,不禁大为讶异,他心思飘移无定。

郑松昭也有些错愕,刘芳华却一脸笑意,生怕别人看不破她的意图似的,负手上前道: “不必惊讶,今个儿不行凶!”

她延视天绍轩,走了半圈,目光在天绍轩身上打转,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天绍轩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神态惶窘,连忙开口相询道:“但不知姑娘为何而来?”

刘芳华望了望郑松昭,意兴阑珊似的转过头,朝天绍轩征询:“可否单独谈谈?”不待天绍轩答应,自顾行去一边。

天绍轩未见她真正生气,秀目之中,反而暗藏种喜跃,被她盯一盯,不是耳烫,就是心烧,也不知是否思绪紊乱,看她眷注自个儿时,总是流露一种情深若渴之状。

他的难堪,不适之情,何异于从脊梁麻起,本不愿见,叵耐与郑松昭对望一眼,郑松昭顾虑周全,意有要他先行安抚刘芳华之想,暂时渡过眼下难关,他这才径往刘芳华那侧而去。

遥视那边旷野,但有高岩远壑横跨,山丘之上,苍松郁然,隐蔽处,刘芳华正情不自禁地望着景致,只觉得以往看厌的山陵,也是这般的美。

她斜目偷偷往后一看,一个神采飘逸的公子已走了过来,身后脚步声渐渐逼近,她陡然欢畅极了,手指缓缓把玩一缕青丝,转回身笑道:“你来啦!”也不敢瞧天绍轩,一头扎在他的怀里,轻柔软滑,顿让天绍轩一惊。

他连退数步,此刻方知她此来的缘由,但也羞煞,他自小生活循规蹈矩,从无与人有越轨行为,唯一碰触过的女子,恐怕就是郑明飞,那也是在郑明飞伤重的情况下。

前番郑明飞学吹笛,与他轻轻碰了碰手,都有好大的尴尬,天绍轩心软,满腹情绪,繁如乱丝,也只是想到郑明飞,不禁把头一低,勉强立定了脚,才又强颜说道:“姑娘,有事请讲,这样多有不便!”

刘芳华本来很唐突,不知说什么好,可见到天绍轩如此温文有礼,一时心慌,想和他说话,就又追赶上去道:“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明白?”

天绍轩性情温顺,即便是推拒,也不想折辱一个姑娘的颜面,但也意念坚定,清楚自己与这姑娘的差距。

他头一次遇到女儿家向自己表明心迹,也慌了手脚,何况被她步步追逼?当下边退边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实是——不知——”一不留神,背脊撞在了大树上,再无可退,只好停下。

刘芳华也不好意思再追了,不禁把头一低,娇声道:“那次在后山见过你之后,不知为何,眼前老是浮现你的样貌,无论我做何事,总是不能专心……”沉浸在自我陶醉中,道着倾慕之情。

其实她已经摒除了矜持,然天绍轩实在无法接受,正想找个机会离开,才要转身,却见刘芳华霍然抬头,盯视他说道:“假如你能带我一起走,我一定会禀明家父,放了郑明飞父女俩!”

这可能是她左右思量后做出的退让,不等天绍轩回话,她又道:“只要郑明飞答应,我……可以帮他们重夺飞云山庄!决不食言!”

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天绍轩不免呆了一呆,许是她也开始觉得飞云山庄不是个好地方?

却不料他微一失神,刘芳华忽又投入他的怀抱中。

天绍轩受宠若惊,定了定神,侧开一步,把自己让开,作揖道:“姑娘一番好意,在下已然明白,恐怕有负姑娘!在下心中……”

刘芳华脸色一变,截住话道:“郑明飞?又是她!”气鼓鼓地踢飞脚边一颗石子,跺一跺脚,那股狠戾之气又窜将上来,迎头逼视天绍轩道:“为什么?我有什么比不上那个贱丫头?”

天绍轩往后退,她扯住他的衣襟,道:“你别走,相信我,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别走啦!”

如此蛮横,也亏的是天绍轩,还有些耐性,只是点中她的后背穴道,要是换了旁人,指不定怎生厌烦刘芳华呢?

天绍轩将她定住,挣脱开来,也不想就此发火,拱一拱手,淡淡道:“对不起,在下有事,不便久留,告辞!”

刘芳华见他去意已决,头也不回,便从自己眼前消失,气的说道:“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百林就是忌地!百林就是忌地!”

天绍轩没有多想,和郑松昭回到庵堂,在庵堂阶前,想起郑松昭父女必要团聚,也不再继续走了,转头朝郑松昭道:“郑世伯,明飞就在里面!”

他这般举动,无非是要郑松昭自己进去,郑松昭感念他的相救,也许是思念亡妻与女儿,忍不住眼皮一酸,泪水在眼眶打转,几乎有扑簌簌落下之势,真是说不出的酸甜辣苦。

他内心涌出无限伤怀,实不想自己还有重见天日这一天,二十年没有出来,一切于他来讲,充满了新奇,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此刻他已打定了主意,想定下郑明飞终身,然后再了无牵挂地守护亡妻。

怀着这样的心思,郑松昭走入庵堂,四下寻找郑明飞,却一无所获,不由奇怪地看向天绍轩,讶异道:“绍轩,明飞在哪里啊?”

天绍轩也没往里面看,以为郑松昭眼花,或者自己临走时,把郑明飞藏得太隐秘,一笑道:“她不就在……”说着回头,他绝对深信被自己点了穴的明飞,应该不会离去,可郑明飞却不在。

天绍轩一时也慌了,又仔细找了一番,还是未果。

郑松昭期期艾艾,为了教其安心,天绍轩虽然心焦,却还是佯作平静,不让郑松昭看出,一面避开郑松昭,一面揣思郑明飞去向。

时间一久,郑松昭也觉着可疑,不觉问道:“绍轩,明飞……是不是……不见了?”

这样的父亲,此刻是满怀希望,天绍轩无法回答,却忽然无事般笑了笑,温声道:“世伯,你看现在正是天亮,明飞可能等不急我们,先在外面的路口了,那里虽然偏僻,可比较遥远,所以侄儿刚才也没走那条路。我原本跟明飞约好,可能她现在还在那里,世伯稍待片刻,我这就去找她!”

郑松昭闻言,心才安定了一半,没做他想,遥睹天绍轩走出庵堂,低低的说了一句:“替我照顾我的女儿!绍轩!”

此刻的郑明飞,自早上被相士带走,由始至终都没有歇过,她气喘吁吁,一连唤了相士数声,相士拒不搭理,反而越走越快。

郑明飞只觉得他行走如飞,不管怎样趋步,也落在后面,不禁弯下腰,停步说道:“先生走得太快,我一介女子愣是跟不上,敢问先生,究竟还要走多久呢?”

相士闻言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她,又遥望远处的林子,捋须说道:“姑娘须知,眼前见到的,并非真实看到的,一切皆有定数!”

郑明飞纳闷道:“见到的,不是真实看到的,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相士答非所问,径自笑道:“啊!姑娘可是觉得有些累了?”

郑明飞轻嗯,相士面沉如水,只管背过身道:“前路遥远,在下有段经文,可念于姑娘,姑娘听后,便不会觉得这般累了,这样走起来也快许多!”当下转身,又往前行了。

郑明飞凝神想着他的话,越听越糊涂,正想追问何意,相士陡然大袖挥舞,从她眼前一晃。

郑明飞便没了意识,呆呆地望着相士,开始呆笑。

相士手捋短须,一面轻笑,一面诵道:“人非人,林非林,人既非林,林既非人……虚则实,实则虚,虚虚实实皆是空,真真假假亦难辨。天地是虚,昼夜是空,表里污浊,大道无形……阴阳之气,气聚神集,有刚有柔,刚柔并济,生不再来,日月无光,无分彼此……”

他声音似是发自内力,有股慑人心魂之力,灌入郑明飞耳内,教她身体自觉轻飘飘然,往事竟在脑海一挥而散。

她主动站起身,在跟着那股摄魂力的催动中前行,不多会儿,就随相士越走越远。

这个时候,天绍轩已在庵堂外将她寻了一圈,无丝毫影迹,天绍轩也不便坦然告知郑松昭,急切间,暗忖郑明飞会否赶往后山探望亡母?转念想想,又觉不对,她怎会在这等关头祭拜亡母。

既然各种可能都没有,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两个月的相处,天绍轩也了解郑明飞一些,她是个很好看透的人,一般情况下,盲不识路,绝不会乱走,尤其在他救郑松昭的关键时刻。

天绍轩左思右想,来回踱步,无措间,想起一句话:“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百林就是忌地!”

“百林就是忌地!”这句话反复在天绍轩耳边回响,正是先前刘芳华对他所说。

他忽然茅塞顿开,可同时也隐隐担忧,百林其实是飞云山庄外不远处的一处密林,刘芳华既然恶语相告,明飞肯定被带去了百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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