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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当年太白几多梦,今夕天涯共此生

说到沈家庄的时候,柳枫脸上闪过一丝恻然之色。

空气中顿时衔起了凝重。

老太君深思了片刻,道:“当年红线女侠正值青春年少,名扬天下,而那三剑客正是个不及三十的剑门公子。他天资聪颖,极爱钻研剑法,立志剑道,终生求剑,百变新招,以自身试剑,写就剑谱,因为他不断寻求新的招式,以求突破,终于在一次气血逆行中,伤及肝脾,自此得下不治之症,也不能再用剑法。后来他便开始找寻合适的剑手,来帮他完成这个心愿,在他手下,曾有过多位剑手因此成名江湖。后来三剑客便遇到了红线女,红线女爱武成痴,他们遇到一起,也非偶然。”

说起这件百年前的往事,老太君亦沉浸其中,柳枫闻言接下话道:“李枫知道,红线祖师后来与三剑客成了一对令人羡慕的情侣,三剑客将自己一生所学,悉数交给了红线祖师,最后,他自己的身体也到了油尽灯枯,红线祖师不甘三剑客就此离世,四处遍寻名医,研究医道,以致后来红线祖师的武功与医术俱是独步天下,无人能及!”

老太君点点头,道:“她将自己一生武学与医术相继传给了三个徒弟,子尘、子缘及子沐夫人,希望三个徒弟能够济世救人,可惜——”

老太君顿了片刻,不由伤感地道:“可惜她的两个徒儿,子尘与子缘同时爱上了小师妹子沐,而子沐呢,偏偏喜欢上了光弼将军。子尘与子缘因这件事不睦,两人都觉得子沐如此做法,是对方造成的,子尘更负气出走,发誓终身不再返回太白派,天门剑与天名剑,不管里面藏有多大秘密,他也不要了!记得当时他立下三条戒规,一是月明教与太白派从此互不往来;二是但凡月明教弟子不得上太白山,更不得无端攻打太白派;三不得抢取天门及天名两剑,探取太白派秘密!犯此戒规者,死!”

柳枫脸色暗了瞬时,转而说道:“听说红线祖师在太白山建了一处密室,三剑客弥留之际,她将所有武学、 医术及一生所得宝物,俱放在了密室里,然后关闭密室石门,与三剑客一道埋骨密室!天名剑与天门剑便是开启这道石门密室的钥匙!”

老太君接下话道:“不错!只是红线女当年在密室里还藏有何物,无人知晓,恐怕知情人也就只有子尘与子缘了,听说她埋骨密室之时,留在身边的两个人,就是那子尘及子缘呢!”

老太君微笑,看了一眼柳枫道:“你是天一门下,也算是子缘的徒子徒孙辈,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密室的秘密?”

柳枫亦笑道:“这当中的秘密,李枫不关心!不瞒老太君,子缘祖师亦曾在那之后,立下同样三条规矩,太白派的弟子不得进入密室,亦不得与月明教弟子来往呢!”

老太君叹了口气道:“哎,难得,你看中的是天下,而这太白山密室的秘密,你明知却不关心。而那子尘的徒子徒孙,月明教那帮教众,可是关心的很哪,不惜犯戒规,造就杀戮!”

老太君面上浮出些许哀伤,长叹道:“天门剑与天名剑来我清居苑,当算缘分,我清居苑赠剑于沈家,只是为报恩情。老身断没想到,天名剑流落沈家一事,会无端泄露,因此害了沈天涯一条性命,哎!只是老身百思不得其解,这消息怎么会走漏的呢?据老身所知,沈家得到此剑以后,除了历代庄主相传相知,并未对任何人泄露过,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空气开始凝滞,柳枫看着天门剑,无话可说,唯有眼光低垂,遍遍扫视剑身。

老太君看到他如此爱惜此剑,不由喟然道:“天门剑总算遇到了真正的主人,是该发挥它该有的威力了!你恪守门规,又胸怀天下,相信红线女侠和三剑客再生,亦会为此剑找到如此主人而高兴,这把剑给你,当是最好的选择!”

外面月色明亮,天绍青来到一处小院,见李朝独自伫立角落,呆呆发愣,不由上前搭话道:“小朝姐姐,这么晚,怎么还没睡呀?”

李朝回头看到天绍青,转身随口答了一句:“你不是也没睡么?”说罢,又垂首发愣。

天绍青瞧她闷闷不乐,试探问道:“姐姐有心事?”

“诶!”李朝叹了一声,神情落寞。

天绍青更加好奇,目不转睛地盯住李朝,满脸露出询问关切之容,李朝便又叹了口气,双目落处,盯着手里那朵含苞未放的花朵,揪扯起来,喃喃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心烦!”

不待天绍青问话,她又自言自语道:“难道让他帮我说句话,这么难么?”

天绍青一时纳闷,仔细思索,方才醒悟,李朝极有可能还在为晚上杨凌烟那件事烦心,当下道:“姐姐还在为那件事不开心么?太君已经打发那个杨凌烟走啦!”

李朝十分别扭地转身,一会儿瞄着身旁的天绍青,一会儿望着自己的双手,道:“我说的不是他!”

天绍青扑哧一笑,盯着李朝,乐不可支道:“那就是李双白了!”

李朝并未直接作答,只是嘀咕道:“他怎么如此铁石心肠啊,都不肯为我说句公道话!”说着,走开一步,道:“望仙楼啊,明明是杨凌烟偷袭暗算我嘛。”

她话锋一顿,瞄了瞄天绍青,来了精神似地道:“刚才呀,他要是把望仙楼那件事说出来,杨凌烟怎会那么嚣张,可他就是不说,你说他……”

天绍青连忙道:“姐姐何不问问他呢?”

李朝皱眉道:“我当然去了……”

天绍青见机问道:“他怎么说?”

李朝喉咙一哽,几乎讲不出话:“刚刚我去找他,他——”面色一暗,沮丧道:“他将我关在屋外,在里面对我宣称,‘现在时辰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天绍青看李朝这么失落,也叹气道:“他真是好不通情理唷!”

李朝垂首丧气,跟着低叹:“诶!”忽然长吐口气,收回纷乱的思绪道:“算了,不想了,我去休息了,小青,你也早点休息!”说罢,举步朝外走。

天绍青答应了,也没心思回房,遥望李老太君与柳枫谈话那个方向出神,那边李朝走到一半,又停下来,折步转回,说道:“我还是睡不着的,小青,你陪我说说话吧!”

天绍青心道:有人说说话,总比一个人站着要好,当下想也没想道:“好啊!”

两人随即坐在左方花坛边上,举目注视头顶的明月,李朝问道:“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天绍青知道李朝问的是柳枫,扭过头,像聊天似的,面向李朝道:“姐姐可记得去年黄居百大寿?”

李朝盯着天绍青道:“你不会没有缘由提起这个人……”说此,看定天绍青,愣了少时,猛然惊叫道:“难不成当日,一路追杀你和黄居百的那人,便是柳枫?”

天绍青点头道:“江湖上早有流传,姐姐既然这么问,显然是对那些事有些耳闻了?既然知道那件事,又怎会不知道杀黄居百的人,就是柳大哥呢?”

李朝笑道:“姐姐还不是想听你说嘛!”说时,神秘地道:“有些事,全是江湖传闻,姐姐虽有耳闻,但其中内情却知之不多,都是别人说三道四的,轻信不得。”

说至此处,她语气顿了一顿,拉住天绍青一只手,道:“小青,说真的,姐姐还真是不大相信,你们会是这样认识的,当初他可是要杀你呀!姐姐真佩服你有如此勇气,所以姐姐方才有此一问,无非就是想从妹妹你口中证实。就是现在,姐姐也不敢相信,那追杀黄居百,那番重伤你的人,如今你会喜欢他呢!”

天绍青垂首沉思片刻,往事如潮水翻涌,一点点,一滴滴,想着李朝的话,不禁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和柳枫当真算是生死对立,非但截然不同,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难怪李朝无法相信当日追杀她的那个人,会是如今的柳枫了!

李朝见天绍青愣住,追问道:“后来呢?你和他又是怎么遇到的?”

天绍青被问及与柳枫的相遇种种,兴致上涌,便将杭州城外二次相见,柳枫装扮船夫之事说了一遍。

李朝听了哈哈大笑,睨住天绍青,乐不可支道:“妹妹你可真傻,这样都认不出他。若不是你亲身经历,姐姐可真要怀疑你是胡诌的呢!你说他吧,明知道是你,居然也不戳破,如此好耐性,正所谓良辰美景,雨丝云片, 烟波画船,你掌船来,我撑伞……”

天绍青面红耳赤,叱道:“姐姐!”

李朝见她有些生气,敛了容道:“好啦好啦,姐姐不取笑你就是了,再后来呢?”

天绍青接话道:“再后来,身份识破之后,就去了甑山……”

甑山所遇,洛阳取兵策,她目睹柳枫认魏王府管家韩忠为父,赵匡胤带兵追击,柳枫身中箭伤,对峙衡山六刀的从容镇定,舌战群雄,歼灭闽国前前后后的血泪史,一幕幕都被她如实道了出来。

李朝听罢讶然,开始长时间沉默,良久,方才纳纳地追问道:“还有呢?”

天绍青答道:“没了!”

“没了?”李朝瞪大眼睛,似乎还未从这场谈话中平静下来,总觉得这样的人,故事不该如此结束,所以不太相信,目光反复在天绍青身上打转。

天绍青见此,更是低眉闪目,李朝更加确信天绍青言不属实,心内虚慌,她想了一想,猛地伸出右爪,趁天绍青不备,挠她的腋窝。

天绍青忍俊不禁,咯咯笑道:“哎呀,你好坏,竟然偷袭我!”

李朝见自己一招奏效,双手齐用,逼问她道:“你说不说?说不说?”手上挠的更厉害了。

天绍青连躲带闪,笑的上下气不接:“我说没有了嘛!”

李朝微嗔道:“嗬,你个狡猾的丫头,想唬姐姐,快说,不准藏着掖着!”

天绍青身形一闪,避开三步,戟指李朝,嗔责道:“你要我说什么,没有了!”

李朝紧追上去,连问:“真没有了?”

天绍青侧转身子,双脚离地,跳到青石径旁,瞅着李朝,叫道:“真没有了!说过了,你又不信!”

她立在径上,板起面孔道:“问了又问,你真讨厌,知不知道?”

李朝闻言回道:“你一天到晚跟着个男人,你说羞不羞?”

天绍青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喝叱道:“李朝!”

李朝悠悠站定,伸手摸着垂在身前的一缕青丝,心道:这回还不气倒你这个小丫头。

她顾自立住脚,笑容诡秘,夜黑风高,天绍青倒不易望见。

被李朝连说带讽,天绍青心中有气,不甘示弱道:“你一天到晚扮男人,以为很好玩吗?”说罢,亦摸着耳鬓青丝,嘴角浮出同样的笑意。

两人迎面对视,突然轻喝一声,以迅雷不备之势,攻向对方,一连对拆了两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说话声,并夹杂着李老太君的呵呵笑声。

两人面色一变,双双惊道:“太君来了!”

天绍青望了李朝一眼,道:“快收起来!”

两人连忙收招,李朝拉起愣住的天绍青,匆匆跑向旁边,说道:“别让太君发现我们在这里打架,快躲吧!”

天绍青明白,随老太君走来的人定是柳枫,这样躲在暗处观看柳枫,令她异常兴奋,当下连冲李朝点头。

两人隐身在一处万年青后面,那万年青四季常青,翠绿欲滴,在院角延伸一丈来长,因此两人藏在那里,倒也看不出异样。

不多时,柳枫与李老太君果真走了过来,有说有笑。

今夜,李老太君看起来似乎非常高兴,每说一句,柳枫俱聆听受教,时而又像朋友一般与之畅谈,看的天绍青一呆,因为她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柳枫心情如此之好,一时之间,难免激动。

柳枫迈步走来,风姿勃发,白衫于夜风下轻扬,两条束发白带,时不时地擦过肩颈,与耳鬓的丝丝长发一起卷在风中,况且他嘴角始终斜着三分笑意,笑容就像香醇美酒,是极为醉人的,那如星般的眼睛,也在夜下绽放着亮丽的光彩。

他凌厉傲气,人似三分温润,七分桀骜,那难以猜测的眼神内收,包罗万象,含蓄且内放,充满无尽的诱惑 。

李朝不由呆呆地想道: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呢?双眼由不得迷离起来,意识逐渐模糊,一阵胡思乱想。

这时,天绍青已经从旁边站起来了,李朝尚还不知。

李老太君与柳枫早已发现暗处有人,老太君清喝了一声,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外孙天绍青。

天绍青顺手拉住李朝,李朝“啊”的一声,反应迟钝,似乎还未从刚才的呆愣中回过神。待天绍青叫她,她方才惊吓着起身,见柳枫双目投来,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竟发现火烫已极。

一时间,李朝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原本她与天绍青站在一起,每当柳枫望向天绍青,她总误以为那双眼睛是看着自己的。

李朝感觉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因此不敢继续呆在那里,多站一刻,也惊慌不已,连忙谎称出外一天,太过疲累,早早告退了。

她离去后,李老太君与天绍青说了几句话,已现疲乏之态,天绍青便送老太君回房,回头与柳枫同行,发觉柳枫手上多了把剑,经柳枫介绍,方才得知此乃武林罕见的天门剑,不由大吃一惊。

她想不到的是,老太君会把天门剑送给柳枫。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第二日一大早,李朝便端了一碗汤,送到柳枫房里,推开门,老远便叫:“柳大哥,柳大哥!”没人应答。

李朝举目在屋内扫视一遍,不想柳枫忽然从纱帐后闪出,两个对望,全都愣住,柳枫见到来的不是天绍青,而是李朝,甚是疑惑。

李朝将汤递出,说道:“我是来送汤的,喏,柳大哥!”遂呈到柳枫面前。

柳枫纳闷不解,李朝连忙道:“其实是哥哥有病在身,最近几日老是心情不好,我就告诉哥哥,在深山采到一种药材,每天早上熬汤给他,只要假以时日,就能药到病除,今天早上多做了一碗,特意拿来给柳大哥你的,希望不要嫌弃……”

柳枫一笑,也没再说什么,将汤饮尽,把碗递给李朝道:“谢谢,很好喝!”

李朝顿时高兴起来,问道:“你真觉得我做的这汤好喝?”

柳枫点点头。

李朝又问:“那和小青妹妹比起来,哪个好啊?”

柳枫一时被问住,想了一想,微笑道:“各有千秋,都很不错!”

李朝把头一低,急忙躲开柳枫注视,口中道:“我哥哥都说不好喝的……”

柳枫闻言尴尬,李朝接着又道:“不过谢谢柳大哥给我这个鼓励!”说罢,急匆匆走出。

空气似乎浮出了几丝微妙的气息,柳枫对早晨发生的这件怪事,预感到了一丝不妙,站在屋内沉思片时,猛然转头,就见天绍青幽怨地立在门口。

两人略一对视,天绍青走进来,幽幽道:“柳大哥,我昨晚忘了问你,你见太君的时候,有没有提起我们的事情?”

柳枫知她暗示成亲一事,想起昨夜与李老太君深谈,天绍青父母不在,自己答应她,见了李老太君必定提及,昨夜她未问,现在却追着自己问,想必是刚才李朝的举动,她俱瞧在了眼里。

柳枫迟疑一下,道:“昨晚一时忘了。”

天绍青咬着下唇,伸拳朝柳枫打来,轻叱:“你——”

柳枫忙将她拳头抄住,揶揄道:“没想到你这么凶,过两天就要成亲了,尚未过门,现在就胆敢打自己丈夫了?”

天绍青闻言,脸颊顿时羞红一片。

柳枫趁机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以前从来没见你如此焦急激动,怎么今天不一样了?”

天绍青背视柳枫,低下头不说话。

柳枫将她拉过来,面对自己,注视片刻,猛地醒悟,大喜道:“昨夜我与太君商量事情太多,待到后来,她又要休息,没有机会。你大清早就这么着急,怎么怕自己嫁不出去么?”

天绍青犹豫了片刻,道:“刚才,小朝姐姐——”说着,欲言又止。

柳枫越发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天绍青更不能面对,不安地走开一步。

柳枫却赶上她,把手按在她肩头,道:“青儿,这个世上,你就是你,是我柳枫即将过门的妻子,谁也取代不了你……”

天绍青听了,心里一暖,倒身埋进他怀里,认真道:“柳大哥,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只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害怕!”

柳枫长叹了一口气,捧起她的脸,定睛注视道:“没关系,以后你喜欢怎么做,柳大哥都陪着你,不要老是把事情憋在心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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