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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求情

自摄政王南下归来,帝都政*局急速变幻,可谓风谲云诡。

从前太后掌印,摄政王掌政,合作无间,彼此信任,而今却因为一个女人闹得不睦,满城皆知。

已到大婚年纪,即将亲政的皇帝,却一改往日叛逆,屡屡对皇叔示好,甚至连皇叔纳妾都亲自到贺,不惜开罪太后嫡妹,开创历史头一遭。

关于这些,老百姓看个热闹,朝臣却看出个门道,尤其是太后一*党,心思异常浮躁,就怕一朝没了依靠,官服俸禄都得打水漂。于是有些人暗地里活动,朝皇帝嫡系靠拢,以左丞相为领袖的文官集团和以萧轼钦为马首的武官团伙,都悄声悄气的水涨船高。

摄政王这边,许是忠臣太忠,老臣太老,任凭他向左向右,偏袒哪一边,都各自岿然不动,从不自乱阵脚。唯有快八十岁的右丞相季程晓在与他下棋时,状似无意地提到:“王爷的家事近来闹得高调,难道有急流勇退之意?”

王爷举着棋子淡淡一笑:“好色误事,耽情误国,本王确实该退。”

这几句话闲聊,不知怎地传到了皇帝和太后耳中,一个暗暗欣喜,一个暗暗着急,一个想着怎么煽风点火,让他更痴更狂,一个想着怎么掐断情根,让他专心保驾护航。

各自筹谋时,霁王爷拟好了几位皇后的人选,将画像和资料制作两份,一份递交太后,一份递交皇帝。

前几日还怕大婚后生了孩子被太后当成弃子的皇帝,因这几日好消息不断,自觉亲政的日子不

远,对大婚转而开始期待,极其认真地将左丞相和萧轼钦都招来,一同筛选皇后的人选。

太后自知皇帝大婚后,若朝臣再一起上折子请求还政,没有摄政王的压制,她万万抵挡不住,便将那些画像束之高阁,只要皇帝问起,她便推说都不满意。

此外还将王妃宣召入宫,对她那日堵门一事,表达了不满,却没有为她受的屈辱,安慰上只字片言。

王妃本欲按照杜侧妃所说的话,劝她一劝,如此一听,心寒不已,知道这个姐姐心里将权利看得比什么都重,根本无需旁人劝,听完训斥一刻也不多留,匆匆离宫。

然则,王府对她而言也不是好去处。

如今王府当中,那个小妾住的地方,重重侍卫把守,王爷用惯的人,几乎都放在那了,导致至今,她连那小妾一眼都没见过!

除此之外,金银玉器流水般往里送,新鲜瓜果海鲜,到了府里也要先送去那里挑选,王爷还是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然而却每日差人回来到那院里告知行程……

如此待遇,莫说她这个王妃不曾享受,连当年泰康皇帝宠胡太妃也没这样隆重!

她心酸妒忌,更多的却是懊恼,后悔当年换婚。

明明那时太子看中是她,她却因为嫌弃他是个病娇,生怕等不到他继位便要守寡,哭闹不肯嫁。

姐姐当年本与王爷青梅竹马,却不知为何,突然转变心思,替她嫁入东宫。

现在两姐妹,一个守死人寡,一个守活人寡,同命相连,可至少,姐姐过得舒心自在,不像她这般窝囊憋屈。

可惜人生没有回头路,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极度抑郁中,她还是回到了王府。

一下马车,便见仙道等一众侍卫簇拥着一个春风满面的明艳女子正往外走,她的样貌不像传说中那么平凡普通,眉宇间还颇有点姐姐当年的风采,听说年纪不小了,二十六七却丝毫不见老态,言笑间明媚动人,确实比王府这一干心如死灰的女人受看多了。

可是她能得意到几时呢?

被刘川打死的莫公公,也在外面娶过老婆,三年不到,给他生了个儿子,母子二人都让他杀了。

守寡的滋味不好受,守活寡更不好受。

这就好比给饿极了的人一块有毒的糕点,能看不能吃,想的抓心挠肝。

王爷如今如此宠着她,等她哪天不满足于只看着他这块糕点,觊觎别人家的窝窝头时,该如何恼恨?

只怕那恨,只会超过莫公公,绝不会比他更少。

姚鸢见了王妃,只有尴尬和愧疚,行了个礼,匆匆便逃了。

王妃蹙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计上心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一雪前耻。

姚鸢此行出来,是因为许久不联系她的宋姑姑托人捎信,说有事相求。

即便已经嫁给了王爷,姚鸢还是觉得,王府是别人家,这个家里处处都是王妃的心血,到处充满了其他女人的气息,只有一个小院是暂时借给自己住的,自己算个客人,所以招呼客人上门很别扭,便打算亲自去云中山与宋姑姑会面。

仙道如今成了她的专职保镖,只要出了小院,便寸步不离,皇上赏赐的那两个大力金刚嫲嫲都没他挨得紧。

虽说她不喜欢这般兴师动众,但也知道自己沾王爷的光,招了不知多少恨,小心一些总是对自己好。

不久前在京华塔对面的馆子里,宋姑姑对她嗤之以鼻,很是不屑,今日一见了她,却噗通跪倒,十分卑微。

姚鸢大吃了一惊,忙将她扶起:“姑姑行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宋姑姑抱着她的腿,拼命摇头,哽咽道:“宋薇有事求夫人帮忙,夫人若不答应,宋薇绝不起来。”

几日不见,她憔悴不堪,妆没画好,眼睛下面乌黑一片,法令纹也深了,头上甚至有了大片白发,看来当真是遇到难题了。

姚鸢自忖没什么本事,俯身问道:“姑姑是想求王爷帮忙?”

宋姑姑红着眼睛点点头,“这事太后钦定,太妃也说不上话,唯有王爷能救他。”

“姑姑先起来说话,你将要救的人,和他犯的事说与我听听,若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我便回去求求王爷。但是,我不敢跟你保证一定有用,我从未插手过他的公事。”姚鸢这般说着,宋姑姑听出诚意,顺着她的力道起来,将她拉到桌前坐好,将几日前发生的事儿说了。

此事发生西北边陲,因是春末夏初草盛畜生肥的时节,边关又太平了好几年,守卫的官兵就懈怠了,守城的偷懒磨滑,练兵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兵器放在库里生了锈也没人擦一擦,一个月前却有一小绺匈奴骑兵突袭,抢走了不少粮食和女人,卫将军胡之烨怕被责罚,将这件事隐瞒不报,只默默加强了守备。

没想到匈奴骑兵探清了这里的实力,集结了更多的人再次突袭,玉门镇的防卫就像纸糊的一般,连一个时辰都没撑过,就被破了。

破城之后,匈奴人掳走了女人,带走了粮食,放火烧了房子,官兵和百姓死伤无数,卫将军胡之烨却失踪了。

消息传到帝都,满朝震怒,太后下令,将胡之烨满门抄斩。

宋姑姑想救的人,就是胡之烨的长子胡竞舟,他早年也是状元出身,却因为连上数表要求朝廷彻查当年太子登基前忽然薨逝的原因,被太后打压,如今在滁州做小吏,他本应该是国之栋梁,落到这步田地,已经很令人感慨,如今却要因为父亲的过错被斩首,实在可怜。

“他为官清廉,兢兢业业,是个极好的人,可惜他在帝都时,王爷在南疆平乱,回来后,他已被发落成了籍籍无名之辈,二人不曾相识,王爷纵然惜才,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吏插手这件事,唯请夫人将此事转达,请王爷念在他对太子爷忠肝义胆的份上,施以援手!”宋姑姑说着又给姚鸢跪拜。

姚鸢想了想,问道:“这事太妃为何插不上手?”

听闻太妃并不是个单纯的深宫贵府,她在政事上颇有发言权。

“军务由太后和摄政王共同掌管,连皇上都暂且无权置喙。”

姚鸢点点头,又问:“从未听说姑姑爱才,为何一定要救这位胡大人?”牵扯到军国大事,她也不想插手,若背后有什么阴谋,她更不想将王爷拉下水。

宋姑姑苦涩道:“当年殿试,人才济济,殿前问答,精彩绝伦,他年仅十八,却能脱颖而出,拔得头筹,姑姑站在太妃身后,不知不觉间便为他倾倒。私下打听,他尚未婚配,也没有心上人,姑姑兴奋得一夜没睡。

第二日姑姑去求太妃赐婚,哪怕做个小妾也好,却意外听到,先帝有意将三公主指给他。太妃也道,三公主素有才名,正配新科状元。姑姑一想也是,文思相当,才能相配,姑姑这般穷苦出身,略识几个大字的人,嫁给他,岂不是辱没了他?从此心思就断了,只敢默默关注着他。

后来先帝赐婚,三公主却在嫁人之前落水惊悸而亡,这桩婚事不了了之,姑姑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可惜没过多久,先帝驾崩,太子随逝,他前途尽毁,被迫离京,姑姑却因为初管这云中山,卸任不了,没有及时跟着去。再后来,一两年前,他就在滁州与当地一个村妇成亲了,听说感情极好。”

说到这里,宋姑姑笑出了一行清泪,自嘲道:“早知他连一个村妇也不嫌弃,当年我何必庸人自扰?”

姚鸢握住她的手,感慨道:“原来姑姑也是个情深意重的人。其实姑姑也不必太过遗憾,虽然未嫁给他,但他至少带给你一生眷恋,这辈子心里有他,便不算白活一场。何况,爱情虽然不讲究门当户对,婚姻却很看重,在帝都时,以他的身份,未必看得上一个村姑,到了滁州,自知前途无望,才肯放低身段。姑姑与他,只是有缘无分。”

宋姑姑苦笑:“正是因为有缘无分才放不下。姑姑自认不是什么良善敦厚之辈,兴许嫁给了他,眼见他落魄不得志就厌烦了呢,也不必像现在这般,为他揪心,恨不得替他去死。”

“姑姑何必如此贬低自己,我知道你是性情中人。”不然那日在馆子里,不会说那些话,得罪姚鸢。

倘若事实如此,宋姑姑只是因为感情才想救这位胡大人,姚鸢倒不介意在王爷面前提一提,毕竟株连九族本就不合情理。

宋姑姑对她感恩戴德,承诺道:“夫人若能帮了姑姑这一次,姑姑便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姚鸢想起此前在云中山住着时,曾因拜托她帮忙找教书先生,而答应给她礼物,后来礼物给了,教书先生也没找到,便笑道:“姑姑要怎样报答我?难不成也找个人给我画副像?”

宋姑姑听她埋汰自己,便知上次因为萧轼钦发生的不愉快,她完全没放在心上,对她越加喜欢起来,便掏心掏肺道:“你如今是王爷的如夫人,听闻王爷宠你宠得人神共愤,恨不得为你摘星捧月,可是有一样东西,他不能给你,姑姑却能。”

姚鸢好奇心起,忙问:“什么?”

宋姑姑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云中山有个姑娘,是京州一个官员悄悄养在这里的外室,前几日生孩子时难产死了,那官员如今在天牢里,判了斩监侯,自是顾不上这个孩子了,可怜这孩子刚出生几天就成了孤儿!姑姑打听过,那姑娘没什么娘家人,这孩子也没人管,不如你抱回去养,正好是个男孩!王爷没有孩子,就算不是亲生的,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当亲生的疼,将来爵位传给这个孩子,你便是下一任王爷的娘,便是王爷不在了,王妃他们也不能耐你

何!”

扔个累赘给我,也能算报答?

姚鸢哭笑不得:“我不喜欢孩子,听着哭声就头疼。再说,王爷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自己生孩子,我就算抱个回去,也未必能承袭爵位!”

“自己生?怎么,你还不知道?”宋姑姑惊讶极了,凤尾巷同居有段时间了,嫁到王府也好几天了,她怎么到现在能说出这话来?难不成,王爷当真恢复雄风了?

姚鸢纳罕道:“知道什么?”

宋姑姑心痒难耐,想问出心中的好奇,却又怕无意中泄露了王爷不想让她知晓的秘密,胡竞舟便没救了。(8中文网 .8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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