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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豆萁本是同根生 除根斩草何太急

娴英跌跌撞撞的跑回家中,看到院内揪心苦脸的叔父顿时难抑委屈嚎啕大哭起来。.org张老汉望到娴英衣衫不整,发迹凌乱,忙将她唤进屋中,急问道:“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娴英默默的点了点头。

张老汉长吁口气,咬牙道:“我就知道那恶仆招你前去定无好事,果不其然。哼!这帮天杀的畜生,身为一方保甲,竟敢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与强盗何异?闺女莫怕,明日咱们就告上县衙,瞧瞧那狗官管是不管,倘若再纵容其这般下去,闺女日后怎可见人?

娴英叙叙道:“叔父,那*贼人面兽心,竟在办公的地方公然调戏与我,若不是我情急之下咬住了他的耳朵,只怕这会凶多吉少......”说罢便抚袖低泣起来。

这时长子孙子贞乍然见到母亲如此伤痛,走到母亲身旁,哭喊道:“母亲不哭,母亲不哭,孩儿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一个三岁孩童都这般懂事,使娴英二人心头一怔,不知是欣喜还是伤心。子贞走到娴英怀里,伸手去擦拭母亲的泪水。这般可爱的举动使娴英宽慰不少,紧紧的将孩子搂在怀里,觉得一切委屈危难都是值得的,继而心道:“只要我儿能平安无事,我遭受点罪又能如何,为了这两个孩子,我也要忍气吞声,好好的活着。”

子贞的安慰给了娴英气力和信念,娴英双手托着子贞的脸颊开口道:“贞儿,母亲再也不伤心了,你看弟弟这么小,我们应该多让他开心才是!幼嫩的孙子贞擦干了眼泪,点头道:“恩,孩儿一定听娘的话。”年仅四岁的孙子贞能说出这样懂事的话来,在娴英和张老心头无疑不是一种欣慰与感动。张来忍不住道:“我们的子贞乖,长大必是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心中对这个小孙子倍加关怀,正盘算着怎为他寻一名先生,早日教他读书习字。随即又道:“贞儿,来,道爷爷身边来。”子贞机灵的跑到怀里。张老和蔼可亲的道:“子贞想不想念书哇?爷爷给你寻位先生教你识字可好啊?”子贞大眼睛鼓道:“贞儿想,可是爷爷,念书能做大官吗?能吃烤鸭吗?”两人相对莞尔,对这童真之言自是喜欢。娴英蹙眉道:“请先生要花很多钱财的,叔父如此做,也要为生计打算不是?待再过两年,有些积蓄,斌儿长大些,让他们两个一齐上学塾去!”张老摇头道:“那怎么成,孩子要从小培作,眼下正是识字的好时刻,老汉我还有一些积蓄,就用来给贞儿请先生吧。”张老说的斩钉截铁,意念已绝,任凭娴英再说什么都是丝毫不让一步。娴英感激涕零,哽咽道:“既然如此,小女也再不托辞,只是叔父这等大恩,叫小女如何受得?贞儿,还不快向爷爷磕头!”子贞亦不知为何事磕头,直道是好玩,一连磕了几个。张老欣慰的把子贞抱在怀里,连连亲吻着小脸。娴熟之前的羞辱之殇顿时被乖巧的子贞与热心善良的张老化解与欢笑里,劝了劝张老莫要去告状,只恐对自家不利,张老深知娴英乃官府要犯,只怕出甚差错,也就依了。

此后几日风平浪静,宋万才倒似做了菩萨,也再未招惹娴英。张老到县里请了一名先生专门给子贞教书。子贞虽然天资愚钝,但也勤奋好学,这才月旬,便以会背《三字经》了。则娴英张老二人却比从前更加忙碌,只为给子贞筹习学之金。一家人和谐互娱,倒也不凡福乐,百姓固然贫贱,且贵于安逸和气,比起那些富贵宦门之家,也不失人世之享。那宋万才好似遇了什么大事,整日深居简出,不问街事,这倒使娴英安心许多,每日熬灯费力,面色也憔悴了许多,却看到两个孩儿正一日日长大,身之所累顿时烟消云散。但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隐隐做着身陷岛孤的噩梦。

与此同时,西安知州府邸花园亭中,正做着一名身穿绸缎,脚登丝履的中年男子,年岁似初登中盛之年,面相端正富态,身材颇为丰腴。左手拇指戴着一枚翠色的大扳指,此刻正左手正托着马蹄袖端起面前铺着黄锦的石几上的青花瓷纹茶碗,从容优雅的送到鼻前,右手掐其盖顶,先是长嗅了嗅茶香,接着轻轻刮了刮杯中茶叶,双眸眯着吸了一口,含在嘴里也不咽下,仰首闭目细品着茗香馥郁。

此亭名唤“寓仙亭”,亭柱刻于一副对联曰:“人间何处寻佳境,世外乙仙誉忘时。”所谓大意便是:这亭子犹如人间佳境,就连世外的帝王神仙来了都陶醉的不知道时侯了,何以道“乙仙”?据《左传·哀公九年》中记载,“微子启帝乙之元子也。”由此得之,将乙比作帝王,试想连帝王都倾心的地方,何尝又不是佳境?

寓仙亭处于一座园林之中,四面却是一片碧塘,夏日炎炎,在此处确是暖意照人,清凉入骨。此园花木极盛,塘内荷叶接地,金鱼越水,心旷神怡,忘忧熙郁,实在是臻俱人间之美色,风沙北国,堪比江南之柔萃。亭内四周皆垂帏帐,一套石几位北,靠南则是放着一张小几,坐着一名红衣少女,发鬟结束,杏仁小脸如同仙子魅人,纤细的身材有如扶柳,微风荡漾似乎就要随风而去,红裙翩翩起舞,此少女正怀抱一支琵琶,细长白腻的玉指不断弹出怡人心腑之曲,喉中随伴着悠然清亮的歌声将白居易的《长歌行》唱的堪比仙曲,曰“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可谓道尽人间沧桑,境地无比勾怀,引得人催之欲泪,感慨释怀。

那名富贵的品茗主子听的如痴如醉,身边的两名十四五岁的丫鬟更是骨酥难立,手里的扇子都忘了向主子扇下去。“大人!大人!”一声洪亮嘶哑的呼声打破了亭中的宁静,那富贵主子乍然惊醒,皱眉不悦,稍怔了怔,佯懒般挥手让少女停下,缓缓睁眼只见是自己的家奴,这才慵懒坐起身淡淡道:“事情办得如何?”那家奴道低头黯然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寻至青海,也未找到那妇人的下落,兴许她们早就死了,小的办事不利,还请大人饶命啊。”这家奴从来至此,动作神态无不显出恐惧。富贵主子蓦地里站起身来,怒喝道:“你这饭桶!无用的奴才!竟连一个逃荒妇人和两个小孩都找不到,我养你何用?”话语甫毕,亭内丫鬟与那少女几人皆是浑身一震。那奴才吓得不知所措,身高体壮的大汉顿时软懦的几乎吓出尿来,兀自磕头请罪。

原来这富贵主子便是娴英的三叔,亡故夫君孙礼的三哥,勾结色目族首领的陕西州府孙边孙大人。自从勾结他人害死自己的亲弟弟后,日夜不安,又知其弟夫人与两名孩儿逃脱,不知所踪,故心急如焚,一边向朝廷上报,一边屡屡派手下四处寻访,这家奴名叫屠布,便是无功而返的第十人,也是即将被杀的第十人。因此孙边失望透顶,厌恶手下之庸,无论寻回与否,孙边也断断不会放过一个知情之人,孙边犹豫片刻道:“屠布,你倒是说说是如何寻找的。”屠布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认为孙边如此说便是绕自己一死,故将自己如何去寻找娴英母子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随后又道:“请大人再给小的一段时日,必能将那妇人孩子捉到,还望大人再给次机会。”说罢不停的磕着响头,真是处处凄哀。

孙边沉下脸来,双眸散出一道精光,如无数把凌厉的小刀从屠布脸上划过,喝道;“你这个愚昧无耻的奴才,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则偷奸耍滑,无能之极!踏足已有六月,竟然一无所获,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人已经死了,真是混账!”怔了怔又道:“来人!”话未甫歇,不知从哪冒出两个劲装结束的武士,跪倒庭外候命。孙边道:“把这个无用的狗奴才给我拉出去乱棍打死!”两名武士得命,迅速将屠布架起望外拉去。屠布如杀猪般惨叫,但也无济于事。孙边做事毒辣,丝毫不留余地,为了使屠布甘心为他卖命,特以其家老小做人质,眼下屠布已死,那其家人也使命不久矣。霎时亭内那股悠然舒逸之气早已荡然无存,微风弥漫在空气中,夹杂了阴櫼的沉闷,使每个人心中都是惊惧的将要窒息。孙边竖眉回到亭中,目光深邃的使人不寒而栗。两名下人与那少女皆是纹丝不动的杵在原地,甚至连呼吸声都不敢显露出来,亭中倏然变的如一座地狱,静的如一座死城,处处散发这寒气。

这时忽来了一位相貌英俊的翩翩公子,虎步走到亭外,单膝行礼道:“义父,几日未见,怎苍悴了许多?”孙边终于露了丝笑意,却也不凡威严,道:“东儿坐下,为父今日公务繁忙,琐事愁眉,这才未去看你。”原来这名叫东儿的公子便是孙边的养子,名唤林东,其有二十三岁,钟爱武艺,身手敏捷。孙边也对其特意培养,严教管束。

林东一直将义父孙边视为为民为国的好官,心中极敬仰佩,暗暗以父为榜,又感恩其稚年收救抚育之恩,自是想着助父为国。孙边见林东出众不凡,特使他办过几件大事,结果令他沾沾自喜,自喜当年杀了林东全家,而将其子为己抚养的远智。

待二人坐定,孙边问道:“东儿今日可还勤加习武?”林东道:“孩儿一刻不敢松懈义父教诲!”孙边笑道:“那便是好,不妨现下给为父露一手瞧瞧?”林东作揖道:“孩儿遵命!”随即孙边唤来了四名家中武士,命与林东比试切磋。

四名武士得命,速将林东围在中心,个个彪悍肌竪,勇猛可表。谁也不敢先发制人,林东面色从容,掠袍挥手道:“尔等还不动手?”话声甫毕,四名武士拔拳弄脚,叫嚣着冲了上来,只见林东轻轻一跃,挥腿侧踢,翻了个跟头,一招“横扫千军”便将四名武士打到在地,嗷嗷直叫。孙边大悦,起身拍手道:“好!不枉为父一番栽培,我年近四十,仍是膝下无子,你虽我养子,却亲如己出,可没叫为父失望,来,快快过来,为父有要事交付与你。”林东见孙边神肃,恭敬的走了过去。

孙边拍了拍林东的肩膀,神色郑重道:“为父近日只为一时颇为惆怅,朝廷交予重责,且是你四叔也就是我那四弟上任巡抚大人,亦不知犯了哪般糊涂,放着高官不做,竟去勾结吕留良等乱党,落得个全家抄斩的下场。怎奈四弟夫人与两个侄儿侥幸逃出生天,朝廷下旨与我,要尽快将其抓捕归案。否则为父便是与你四叔一样的下场!我等虽为亲室,但自古忠义两难全,我大清律法森严,为父痛惜之下只得大义灭亲了,起码落入我手,到时偷龙转凤,或许还能给兄弟留下一支血脉,若让他人抓捕,可就难逃魔爪了,故为父欲派你前去寻访,此事关系重大,为父也只能指靠与你了。”孙边一脸哀落之像,叹气连连。

林东深思其害,想道:“四叔我虽数面之缘,可也为人正直,怎奈做出如此糊涂之事,此事又牵扯义父全家安危,我不得不保全大局。”开口截然道:“孩儿明理,定然为义父鞍前马后,担待分忧。不过四婶如今流落何方?若盲目去寻,不是大海捞针么?”孙边眼珠一转道:“无妨,为父以下海捕文书,金城乃我故乡,料想她们只会投奔你两位叔叔,你只须沿途访问,再到金城守株待兔。为父深信,贫你的才智武功,定然不负为父之望。为父特意为你备了匹千里良驹,你便即日启程,势必将此生擒。”说着顿了顿又道:“切忌要暗地进行,功成之日,为父定然好好奖赏。”

林东立志跪地道:“孩儿定当不负使命。”孙边淡淡道:“这就下去准备吧!”林东下去后,孙边一人坐在亭中,凝神不语,像是思索着甚么,忽然嘴角微扬,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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