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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一章 渐有端倪

露和啼血染花红,恨过千家烟树杪。

那两名于夜里在家中被强行掳走的民女,虽然都居江北,却分隔两村,但经过流云的细查,也发现了一些线索,常去给偏瘫在床的老妇人施针的郎中,与常常酗酒的父亲有些交情,便是在那家女儿失踪的当晚,其父所饮之酒,竟是郎中所赠。

那个酗酒之徒决不会留有余酒过夜,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秉性,这么一来,郎中就有了重大的嫌疑。

府令才将郎中逮捕入衙,就出了玲阿被掳一事,尚不及审问,郎中就被转移到了刑部,这下子便成了刑部令与洛伊、流云三人共审,郎中才被押上刑部大堂,一眼瞄到两侧威风凛凛的衙役,与堂前的一排刑具,就吓软了身子,连声求饶。这么一个软脚虾,若要他开口,确无一丝难度。

但竟然没有审成。

因为有朴府的侍卫来报,玲阿小姐平安回府。

刑部令不便去见未出阁的贵族小姐,洛伊与流云没有这样的顾忌,急急地赶往朴府去,这时已经到了黄昏。

玲阿虽然受了许多惊吓,但已经平稳了情绪,落朱也与她一起归来,主仆俩才更了衣,在房内一齐用餐,便听小丫头来报说原花与副天官来了,玲阿早先已经听了侍卫们的禀报,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踪,女王令洛伊、流云严查,便不敢耽搁,与落朱前往堂屋。

去年太后生辰宴后,玲阿虽然也入宫几次,不过都没与洛伊或者流云面对面的交谈,因此大家看着虽然都是面熟,委实陌生得紧,虚伪客套是免不了的,喝完了一盏茶,方才提起正事,流云早就已经忍不住了,听到洛伊才问了一句今日之事,立即接着问道:“小姐可是遭了掳?掳小姐者何人?被掳去了何处?可曾见到其他失踪女子?又是怎生归来?”

一连串的问题让玲阿愣住,不知道先回答哪句。

洛伊剜了流云一眼,暗暗责备她的急躁,这才安慰玲阿:“小姐今日受了惊,徐徐说来便是。”

玲阿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青花盏,缓缓抬起眼睑,眸波轻漾,不像是受了惊吓,倒像尽兴归来:“小女今日的确莫名被人掳走。”

说了一句,又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停住了。

“小姐可是出了乾安寺后出的意外?”洛伊适时一问。

“正是,小女素不喜吵闹,见主道上来往的人多,因此与落朱行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却不料遭人袭击,晕倒过去,醒来后发现在一间破庙,灰尘遍布蛛丝高挂,而落朱躺在小女身边,尚未醒来,小女惊慌失措,将落朱唤醒,我们俩颤颤兢兢地推开破烂的寺门,却见几个布衣大汉站在外面,正邪笑着接近我们,我们大惊之下,连声喊着救命,退着往后,结果双双跌倒。”

说到这里,都是实情,当时玲阿与落朱甚为惊慌,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想不到后来会发生什么。

“这么说,小姐您是自己想行僻静之路才受了袭击?”洛伊问。

“是,当时落朱还劝我,说最近不太平,不要走僻静之道。”玲阿顿了顿,跟着说道:“当时我们吓得尖声大叫,又想起最近民女失踪之事,更为畏惧,只听一个大汉说道,‘将她们打晕,这么叫万一引起别人注意就坏了大事,必须要等到天黑,才能不为人知的带着她们入城’,另外两名大汉答了声是,就朝我们走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侠士出手相救,打得那些大汉落荒而逃,我们主仆两人这算是得了救。”

说完这些,玲阿捧起茶盏垂眸饮了一口,以掩饰说到“侠士”时,目中无法掩饰的一抹光辉。

“小姐,那间破庙是在何处?您是否见到了其他女子?”洛伊不问侠士,只问她关心的问题。

“那个侠士将我们送入城门才离开。”玲阿还是提了一句侠士,仿若才回过味来,答道:“破庙是在龙虎山,小女并未见到还有其他的人在庙中。”

龙虎山?洛伊没去过,不知道具体位置,看向流云,却见她轻轻点了两下头,便知流云是熟悉的,也没再多问,但她留意到玲阿说起出手相救的侠士时,些微的兴奋与奇妙的眷念,于是一笑:“小姐,救你们回城的那名侠士,他唤作何名,身居何处?”

玲阿像是早想到了洛伊会有些问,答得倒是顺畅:“小女也曾问过侠士,他却不愿多说,小女不好强问。”

这么说,这个侠士的信息,是一点也不知道了,洛伊见玲阿避开了目光,只盯着案边的绢灯,有那么一丝逃避的嫌疑,心中一动,试了一句:“那侠士出现在那里是巧合,还是有心安排,他与那帮大汉是不是无关还不好说。”

“一定就是巧合。”玲阿立即分辨:“侠士是路过那里,听到我们的呼救声才出手相救,若他与那帮歹人有关系,为何要出手相救?”

洛伊微微一笑:“因为事关多名失踪的民女,任何线索都不容错过,是我多疑了些。”

玲阿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过激,颊上一热,低头不语。洛伊见她这样想必也难以问出更多,便与流云告辞,两人一边往刑部走,一边谈论着莫名失踪引起女王震怒,又奇迹般完好无损归来的这个玲阿小姐所说的话。

“像是小说的情节,美人落难,就有英雄来救。”流云率先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玲阿说那破庙是在龙虎山,你认为并无可疑。”洛伊见流云第一次与玲阿“亲密接触”,就不怎么待见这个贵族千金,心想难道是女人的直觉?若没有流云出现,玲阿会成为阏川的夫人,虽然流云并不知道这事,潜意识中也感觉到了玲阿是她潜在的情敌?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当然不提,流云并不知道历史上阏川的夫人是玲阿,没得让她知道了添堵。

“龙虎山有一座侧峰与灵山相连,林密路险,若那些歹人们带着玲阿去龙虎山藏匿确有可能,我们是不是要去那间破庙勘查一下,才好定论。”流云此次奉女王之命,去了许多城郡,而如果要往北,定要经过龙虎山,她为了图快,走的就是两座山峰相联的捷道,因此了解。

当然是要去的,但必须要叫上刑部令一起,毕竟他才是这起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于是洛伊与流云先去了刑部,带上包括刑部令的十余人,手持火把连夜去了龙虎山,路上也将玲阿的说法告诉了刑部令。

破庙位于龙虎山的西峰,犹为隐蔽,四周并无民居,看来平日里也是人迹罕至,洛伊等人找到破庙时已经是戌时过半,漆黑漫染天幕,星辉疏漏,但在十余支火把的照耀下,破庙之前一片亮堂,几人入内查看,果如玲阿所说,蛛丝高挂的一派颓败,因为地面灰尘密布,能清晰地看见足印凌乱,而庙外也残留着打斗的痕迹,印证了玲阿所言。

林路湿润,也留下了几行仓惶逃窜的足迹,英雄救美的狗血情节看来果然是在此地发生过,即使流云还是极为怀疑,却不得不接受了玲阿的说法,刑部令叫两名罗将跟着足迹追去,自己护着洛伊与流云下山回城。

“根据玲阿小姐的说法,有个歹人叫嚣着要将她们打晕,入夜才好入城。”洛伊忽然想起这一句,脑子转得飞快,分析道:“难道蔵匿那些女子之处竟然是在城内?”

“这极有可能,原花大人您也怀疑案犯可能是贵族,若真是如此,窝藏民女之处设在城内也便宜行事。”刑部令表示赞同。

几人心情沉重,徐罗伐贵族众多,也有英耳峰这等林深路险的山林,要想找出几个民女无异大海捞针,眼前之计,还是要多找线索,于是洛伊只说一句:“我们回刑部,连夜提审那个郎中。”

——

玲阿送走了洛伊与流云,与落朱迫不及待地回了后院,只说受了惊吓,身心疲累,紧闭院门不让他人打扰,而主仆俩人,却久久坐于后院,看着一弯上弦月迈着莲步,缓缓地移,惊吓,其实早已散去,从无名出现的那一刻。

是他救了她们。

当一名五大三粗的莽汉冲她们举起手掌之时,那一刻,玲阿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她挂在断崖上,死神在足底张着嘴等着,但那时她还能争取一下,还能坚持一会儿,但面对这些凶悍的歹徒,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自救。

那一刻,她脑子里只留下一个希望,无名,救我。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听到落朱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她感觉到落朱颤抖的手臂,将自己搂在怀中,但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落在身上,她听到了一个低沉、熟悉、振奋人心的声音:“你没事吧。”

再睁眼之时,她对上了一双幽深的乌眸,刚才穷凶极恶的歹徒被他从身后掐住了脖子,她想一定是菩萨显灵,所以才让他再一次将她从地狱的边缘挽救。

“小姐,恩公来了。”落朱轻轻一声,打断了玲阿甜蜜地回想,一转眸,见到灰瓦上飘下一个轻灵的身影,落地不惊尘,迎风步无声,须臾面前。

落朱经过今日之事,已经对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完全放下了戒心,她开始理解小姐为何会将这名男子看作唯一的希望,当身处绝境时,当以为人生就此终结时,他出现了,无声无息,却带给了她们光明,反而对刚刚过去的一场危险产生了庆幸,索然无味的人生,有了非同一般地经历,跌荡起伏是值得于平凡庸俗时不断回味的,而不可预知的未来,更是让人隐隐期待。

当人生,有了另一种可能。

落朱离开了后院,留下玲阿与无名俩俩相对。

“你又一次救了我。”玲阿恭身一礼,然后抬眸,与无名四目相对:“今天,你是跟着我去了灵山吧。”

玲阿不是笨蛋,她不以为这次无名及时出现在龙虎山上又是一个偶然,想到身后有他跟着,如影随形,一颗心就跳跃得活泼不宁,甜蜜染在舌尖,吐字温软。

她的欣喜落在他的眼中,一直沉淀下去,于极深之处荡起微漾,搅扰了故意的冰封的眼眸。虽然还是存心冷淡,但说出的话已经不似起初那般僵硬了:“昨夜我离开时,发现有人在你的府外埋伏盯梢,就知道有人心存歹意,我没跟着你,只是跟着他们,见他们埋伏在枫林山道,也看见有人暗算了你与丫鬟。”

他一直跟着,到了龙虎山的破庙,直到玲阿与落朱苏醒之后,才出手相救。

“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候门千金,像是得罪了恶人。”无名笃定这帮歹人是盯上了玲阿,故意设伏掳人,有心提醒。

“我不知道。”玲阿茫然,她不能随意出府,除了每年一次前往福音寺陪祖母小住一月,便是遇到节气时去灵山礼佛,或许是接了太后与陛下的圣令入宫,并不曾与外人有来往,更别说得罪他人了。

“这段时日不要出门,就算是在府中也得注意门户,你的府中这么多侍卫,想必留在家中是安全的。”他淡淡一说。

她的心中却是圈圈涟漪,他已经在替她的安危操心了,却是一叹:“我又哪里能轻易出门呢?族中长辈众多,平时漠不关心,可一旦我逾越了女子应守的本分,他们是一处都不会放过。”就连祖母生辰,她去福音寺陪着小住,也有许多族人反对,可她必须坚持这一件事,并求得了太后的许可,方才没人再闲话了。

她清淡如月的哀伤落在他的眼中,再一次沉沉坠入,步伐一荡,接近一步,又省悟过来收了回去,他与她,究竟是不一样的。

天幕上残月如笑,温柔地注视着这对挣扎在命运中的男女,边上的几颗星子,不知是不是以往残留的眼泪。

——

审完郎中,更夫手中的梆子声正好响在街头,一慢两快,提醒子时到了。洛伊与流云走出刑部,见一辆乌檀马车停在门前,车夫唇色青紫,像是已经挨了好一会儿冻,一见了洛伊,急赶着上前行礼,抖擞着嘴皮子,半天说不完整一句。

洛伊知道是毗昙安排的马车,轻轻一笑,对流云说:“上车,我先送你回去。”

不想却被车夫软软地阻止了:“夫人,这辆车只能坐两人,后边还有一辆,有请副天官大人移步。”

洛伊与流云同时挑了挑眉,但又同时醒悟了过来,流云便上前敲了敲车窗:“我说毗昙,什么时候你变得跟个大姑娘似的,羞羞答答,既然来了还躲在车里。”

车窗一动,毗昙探出半个头来:“我刚打了个盹,这都已经是子时了,你只管在这儿罗嗦,抛下阏川在家独守空闺,成什么样子,他今天可都跑在我府里来强吃强喝了,你还不快回去。”

流云见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方才放过,与洛伊道了别,上了后面的马车。

毗昙不耐下车与刑部令寒喧,只从车内伸出半截手臂扶了洛伊登车,吩咐车夫回府,听得车轮一响,就靠在蚕丝软垫上,一手搂着洛伊的纤腰,半咪着眼,唇角带着惬意。那样子惹得洛伊一笑:“你既然困了,在家歇着便是,又来这里。”

“阏川跟个怨妇似的拉着我喝了许多酒,才回去不到半个时辰,我担心流云今晚若再不回去,不定他明晚就要住到我们府上来。”毗昙极为同情阏川,洛伊就算是忙,但怎么也不会夜不归宿,不比得流云。

俩人相互依偎着,拿阏川夫妇嚼了会儿牙,毗昙这才说了下正事:“陛下已经知道玲阿平安归来,才放了心,但颇为关心进展,让我转告于你,明日一早先入宫。”

“我们怀疑失踪的女子是被窝藏在城中,甚至有可能是在贵族府中。”通过对郎中的审问,已经有了一些零星线索,他的证辞果然是指向了某贵族,但是一切不过是猜测,若是打草惊蛇,极易让案犯狗急跳墙,而关于案犯的动机依然不明朗,洛伊不太有胆量轻举妄动,七条性命,让她觉得肩头沉重。

“贵族府中?”这个新鲜的论点引起了毗昙的重视,虽然因为玲阿遇掳,他也隐隐料到这案子不简单,但贵族为何要掳掠平民?难不成贵族这中出现了采花大盗。

“这案子疑点甚多,我也说不好。”洛伊从毗昙怀中挣了一挣,稍稍坐正,他慵懒的呼息搅扰了她的思维,因此离得远些:“你不是说户部令总想找个机会致歉?”

毗昙也稍稍坐正,听洛伊这么一说,心思如电:“与户部令有关?”

那名郎中的妻子是户部令妾室陪嫁丫头的姐姐,他家小姨子早些日子向他打听过夜晚被掳的两名女子的情况,借口是户部令的妾室想要买两个丫鬟,要家境贫苦的,人丁单薄的,当时酗酒那位也在场,就起了将自己女儿卖去当丫鬟的念头,郎中的小姨子说是回了主子才能决定,丢下几壶酒给了酗酒之徒,结果当晚他家女儿就被掳了。

郎中也没多想,又提起了祖母偏瘫那一位,家境更贫苦了,人丁也够单薄了,孙女为了替祖母付诊金,也是焦头烂额,小姨子听了还说郎中不长脑,人家祖孙俩相依为命,若孙女入府成了丫鬟,偏瘫在床的祖母又该由谁照顾?这事就也没再提起,过了几日,那家孙女又被掳失踪,郎中心里就悬悬不安起来,因此才被府令逮捕到府衙,就更笃定了小姨子有蹊跷,再后来被转到刑部大堂,不等刑部令逼问,就将小姨子招供出来,还一个劲地申明自己并不知情。

洛伊将郎中的事说完,刚好就到了金府门口,毗昙一边扶着洛伊下车,一边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明日就去趟户部令府上,反正他也邀了我许多次,顺水推舟罢了,不过我看他颤颤危危那样子,怎么也不像有这么肥的胆子。”

“不管怎么样,明日也得会会这个户部令,还有他的那名妾室。”洛伊一边说着,却感觉到一阵幽凉的湿润扑面而来,脸庞才染了雨丝,毗昙就举着袖子挡在她的发顶,俩人不耐坐轿,而是急步穿过深长草木与悠悠转廊,毗昙提议不经落雁塘,而是抄小径从西院穿过,就能到梅园侧墙。

“难不成我们要翻墙入园?”洛伊将手掌安稳地放在他的掌中,足下飞快。

“有我带着你哪用翻墙,跃过便是。”毗昙一笑,两排白牙,调皮得像个孩子。洛伊便由得他带路,这么大的金府重重院阁,有许多路径她还没有踏足过,俩人就这么一路飞奔,进入西院,却见一个小丫头正淋着雨忙着收衣。

洛伊便站住了,说道:“这风急雨凉的,你别顾着衣服,小心着凉。”

丫鬟见了洛伊与毗昙,微微一愣,忙过来行礼:“奴婢见过大人与夫人。”

西院因为僻静,主子们从不踏足,秦江就安排内院一些干粗活的杂役丫头晚上住在这里,她们多施打水、清扫、浣衣等粗活,莫说毗昙与洛伊,就连管家秦江的面都稀少见到。

洛伊站在檐下,见这丫鬟举止有礼,又听她嗓音轻脆,多问一句:“这么晚怎么还没歇息,还能听到雨声。”

丫鬟低垂轻鬓,持礼而答:“回夫人,奴婢见傍晚时云层湿重,就留意着呢,雨才一下就听到了。”

倒是个细心的,还能看出雨云来,像是有些见识,洛伊又问:“你叫啥名?”

“回夫人,奴婢贱字柳奴。”

毗昙见洛伊对这丫鬟产生了兴趣,本也没有太多留意,但听到柳奴两字,不免心生戒备,冷冷地扫了一眼柳奴,却柔声劝着洛伊:“眼看着雨就大了,我们还是快回梅园去。”右掌一紧,不由分说拉着洛伊便跑,从侧面的青梧门穿出。

柳奴过了许久才直起腰身,目中掠过一丝阴森,极快地溶入了幽深的雨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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