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小说 > 玄幻 > 天剑流影 > 一百一十九满载几杯愁绪凉,千番空念度思量

一百一十九满载几杯愁绪凉,千番空念度思量

夜阑,朦胧依旧。

只有微风在暗处阵阵吹动。

穿廊,扫窗。

天倚剑的一番话,却让天绍青无法冷静,这场仇恨到了最后,原来始终与自己有关。

父亲口中的三师叔很早就已经不在了,那时候她才两岁,况且又不常住华山,自然没有多大印象。

可一想到柳枫所有的苦楚,起源是因为华山派,而自己一家又与华山派关系匪浅,她便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人生弄人,教她如何平静面对生活,如何释怀地面对柳枫?

苦叹,安慰,弥补。

可以弥补一切么?

告诉柳枫吧,她却很害怕。

她想起柳枫的一生,想起他那凄惨的童年,想起他那因此而狂的母亲,便再也忍不住,一颗眼泪立即从眼角滑了出来。

她无法忍受这一切是因为自己造成。

在她的心里,从来也不愿意去伤害柳枫,更加不愿意那个人是自己。

可是造化始终是弄人的。

天绍青拭去眼泪,凭窗外望,在看到柳枫从外进来的瞬间,立刻冲出天倚剑的房间,行动间,只管躲闪柳枫,根本无法面对他。

她这般急匆匆地躲闪,使得柳枫大讶,见她神色有异,急忙将她在门口拉住,凝视着她道:“青儿……”

话未落,天绍青已朝后退去,压住眼眶里的泪水,面对柳枫眼里的诧异和关切,声音颤抖着道:“柳大哥, 我……我对不起你……”

柳枫追着她的脚步,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天绍青这种神色,让他心下一怔,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难过的神情。

天绍青双脚朝后退开,失魂落魄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不会让你为难……”

柳枫心中更怔,大惑不解,但见天绍青似有哭泣倾向,十分诧异,正要再问究竟,天倚剑过来将天绍青喊住 ,微愠道:“青儿,不要乱说话。”

天倚剑看了柳枫一眼,尽量恢复平静,转头朝天绍青道:“爹与柳公子有些事要谈,你——去倒茶。”

天绍青知道天倚剑想缓和气氛,只好转身走开。

柳枫转而揖手,与天倚剑在房中坐下,开始叙话。

天绍青在旁一面斟茶,一面想着柳枫。

就听天倚剑道:“今日王府客满,又接连发生变故,直到现在才有空……”

柳枫顺势接话道:“早就有意拜会天大侠,不想拖到了此刻,柳枫惭愧。”

天倚剑接口道:“这些日子,青儿可给公子添了不少麻烦吧?”他正身坐的笔挺,目光既清且冷,专注地凝视柳枫。

此刻倒再也不闪避那双眼睛了,只将柳枫上下打量了一番。

打量了片刻,他猛地移开目光,这时,天绍青已将茶沏好,他端过一杯,神色自若地问道:“听闻公子祖上乃先唐庄宗皇帝,是么?”

柳枫正色答道:“是的,先父正是魏王李继岌。”

天绍青将茶盏放在柳枫跟前,闻听柳枫这句铿锵话语,竟险些失神,茶盏在她手里一阵颤摇。

柳枫发觉这个异常,连忙将天绍青的手按住,诧异唤道:“青儿……”

天绍青微笑摇头,淡然地推开柳枫手臂,奉茶过后,便走出了天倚剑房间。

立在门外,她听到柳枫已经与天倚剑细表家世,其实这些江湖上近日早有流传,如今这般说出来,也不过是走个形式。

形式归形式,但考验的就是耐心和谦诚。

柳枫态度自然谦恭,句句如实细述,诚意相待,显然他对这场谈话极为重视,更重视着天绍青全家人。

先前,就算面对天绍琪的咄咄逼人,他亦是谦让被动,一贯的凌厉丝毫不曾释放。

他尊重自己家里每一个人。

想至此,天绍青便再也无法释怀。

正在她凝神细想之际,屋里的天倚剑已与柳枫谈到了她的婚嫁。

天倚剑说道:“去年华山一役之后,裳儿久卧病榻,病情日渐恶化,她这辈子一直有两件事,心怀愧疚,第一件事,她如今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说到这里,天倚剑满面凝重,长叹一声:“只不过这个代价,太过沉重。至于第二件事,她刚刚在院中已经讲过了。裳儿病的很严重,一直觉得自己有愧青儿,终日放心不下,我想这几天就让你与青儿先拜堂,了去裳儿这桩心愿。只需公子勉为其难,先行拜堂,至于洞房,日后……”

天倚剑站起来,双手负后,目视柳枫道:“草率是草率了一些,不过公子日后回到金陵,亦可以告慰祖先,正式明媒正娶,以安家声,不知公子意下如何?你知道裳儿的病情,不能劳累辛苦,不然我们夫妇大可多等时日,赶去金陵,亲自将青儿嫁过门。”

柳枫一怔,但见天倚剑极为认真,不似玩笑,随即点头应承下来。

天绍青听得真切,背倚门廊,眼泪直流,心中默默念道:柳大哥,如果这世上,有一件事可以让你不再有负担,如果我离开这个世界,可以让你放手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

转身,她离开了天倚剑房外,临走前,看了李裳最后一眼。

李裳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不断地咳嗽,亦在黑夜之中,吐出一口鲜血,手上丝巾都被染红。

天绍青站在门外,将这一切看入眼内,她看到母亲将带血的丝巾,悄悄地扔到床底下,转而躺回床上熟睡。

天绍青移步进去,立在床头,凝神注视着李裳,她不知道母亲是否真正睡着,但假若睡着可以令母亲避开一切,忘记疼痛,她亦不愿意打扰母亲。

这个晚上很奇怪,似乎各处角落都散发着一种诡异又悲凉的气息。

且不说清平告诉天绍青这件惊天密事后,是否幸灾乐祸,且不论宗楚宾表情淡然,在房间昏暗的烛光下,揉搓着蜡丸,究竟为何。

就赵铭锐遍遍劝解赵铭希无果,已经足够引起轩然大波。

身为哥哥,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日日沉沦,他情愿自己的弟弟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可以享受女人,可以放弃女人,可以游戏人生。

可是弟弟如今的情形,只能害了弟弟一辈子。

赵铭锐自然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他讨厌这个认真的弟弟。

他必须尽快设法挽救。

他迈步跨出大门,直接向王府的宗亲讨要了四名女姬,于是深更时分,当赵铭希被他迎进房里的时候,就看到了屋内杵着四名女姬。

女姬们弹琵琶吹箫,各个样貌绝伦,目光投向赵铭希时,俱是风情无限。

赵铭希目视女姬,却久不发言,此刻不用赵铭锐开口,他已明白了兄长的用意。

赵铭锐在一旁说道:“铭希,她们都是王府几位宗亲特意赏赐给你的,今天晚上,你一定要给我想明白,以后重新振作,不要再想那个丫头了。”说罢,示意女姬上前,服侍赵铭希。

赵铭希趁其兄不注意,霍的将其兄腰上的玄天剑拔出来,剑芒闪耀,他目带杀气,顿时吓得女姬们面目失色,纷纷扔掉乐器,惊恐大叫。

赵铭锐见之不对,在旁怒道:“铭希,那丫头不适合你。”伸出手臂,试图夺赵铭希手上的玄天剑,口中道:“把剑给大哥,这些日子,有大哥随身守护你,你不要拿剑。”

赵铭希掣剑在手,猛地情绪失控,大怒道:“我要杀人,我要杀人……”说着,举起剑来,杀气四溢。

女姬见此,哪敢多呆?纷纷从门口逃也似地鼠蹿而去。

怪异,秦琅在院中嘀咕了一句。

然而,王妃李恒简却举步来到身边,她找的人不是秦琅,是他身旁的小师妹秦笑,秦琅便向李恒简告了一礼,洒开大步离去。

李恒简见秦笑翘着两腿,坐在花坛前唱歌,盯了好一会,上前说道:“小姑娘,你帮我找出刘寒,我请你吃好的住好的,怎样?”

这秦笑只有十四五岁,李恒简自然是将她当做小孩子,认定她天真无邪,极为好哄。

秦笑望了李恒简一眼,从花坛上跳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其实王妃呀,你这里有那么多客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大有来头,你为什么不请他们帮你找呢?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比我秦笑聪明呢。”

李恒简转身喟道:“他们为人精明谨慎,心思难以捉摸,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随便偏帮哪一方,对他们而言,都不是上策。他们各为己利,做什么事都要事先考虑,不会轻易惹祸上身,你没看到在大厅那会儿,他们都闭口不言么?只有你和若引姑娘肯站出来,伸张正义。”

秦笑随即明白李恒简挑自己帮忙的缘由,当下走开两步,沉吟着道:“我觉得那个李征不错,你可以去问他。”说此,转目看向李恒简。

她这么说话,显是晚宴时,与李征同桌共饮,李征给她留下了印象。

李恒简叹道:“他脾气古怪,目光只在征伐大事,不喜欢管这些琐碎事情,若是找他,他只会以为这些事情是白浪费精力,要回来的人自然会回来。所以我也不想去找他。”

秦笑听罢,想了一想道:“说起这个,本来我师兄倒是可以帮你的,不过今晚他就没有说话。”

李恒简随即双目一亮,道:“那麻烦你帮我转告一声,倒时我重礼酬谢于他。”

秦笑望过她一眼,深叹道:“哎,可是我师兄最近心情不好,听说他相交多年的好友,近日猝死,怕是要辜负王妃一番美意了。”转头凝视李恒简,提议道:“你可以再去找那位若引姐姐,我看那姐姐人挺好的。”

李恒简顿时面露失望,脱口道:“可惜她已经走了。”

秦笑无法,只好随李恒简重新查看刘寒失踪的房间。

秦笑在屋内翻看刘寒遗漏的蛛丝马迹,半响过后,李恒简见仍无线索,在一旁急躁道:“我看他们都是酒囊饭袋,没一个帮得上忙,明知道刘寒那丫头逃到山上去了,却只会围着山瞎转悠,一点辙也没有。”

秦笑闻言扭过头道:“王妃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但是——”察颜观色几番,面露几分迟疑。

李恒简遂道:“问吧!”说罢坐下来,端过女婢递过的一杯茶,道:“外面都传我威严凶煞,其实也不过是以讹传讹。”

秦笑当下停在李恒简面前,问道:“王妃平时对下人如何?”

李恒简想也没想,便道:“自认不错。”

秦笑见她面色温和,进一步试探道:“那就是相信他们喽?”

李恒简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秦笑又问:“如果犯错,有没有用刑?”

李恒简一愣,随即面色恢复,如实道:“不曾用过。”

秦笑洒开两步,已然有所定论,说道:“正因为你信任他们,他们才会肆无忌惮,认为即使在你面前说了谎话,也不会怎样。也就是说他们其实都在说谎,都有串通新娘逃走的嫌疑,包括你的儿子。”

李恒简惊愣。

秦笑见此,惊呼一声道:“哎呀,王妃,其实这件事很简单,你非要如此劳师动众。”摆开双手,自顾自在屋内走动,道:“很简单,如果是我,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躲到那边的床底下。”说罢,手指立刻指向床头。

李恒简连忙不以为然道:“那太脏。”

秦笑无奈地叹道:“哎,像王妃这样喜欢干净体面的人,是不愿意躲在这么脏的地方,所以刘寒姑娘即使躲在床底了,也没人留意。”

见李恒简吃愣,她又道:“我听说刘寒姑娘不过十七,论年纪来说,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呢,就喜欢玩,方才我听王府的下人说,刘寒姑娘心性好玩好动,也就是如我一般喽?”

李恒简被一言击醒,恍然立起,道:“如何这么快,你便可以得知那丫头是躲在那里?”

秦笑两步奔到门口,做了个鬼脸,道:“我和我爹经常捉迷藏,什么地方都躲过。”

秦笑一口气奔出王府,在外面马厩前牵出自己的坐骑,手抚着棕色的马背,嘟喃道:“马儿啊马儿,这里的人实在好奇怪啊,为何一件小小的事情,要劳师动众。我笑儿的耳朵啊,要生茧子啦。”猛然转向马身,悄声说道:“不如我们出去散心,好不好?”当下将马牵出来。

她方走到王府门外,天绍青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抢过她的缰绳,随手一拽,马一声长嘶,眨眼,天绍青已跃上马背。

秦笑急道:“喂,你为何抢我的马啊?”

天绍青一手打马,头也不回地道:“借你良驹一用。”说罢,得一声,人与马已向黑夜驰去。

秦笑在后面叫道:“喂,喂……”

但是这番呼喊,只是白费力气。

正呼喊间,柳枫猛然从内里急奔而出,望着天绍青消失的方向,一阵焦急。

秦笑见他心急,连忙道:“你来的正好,那姐姐抢走我的马儿,你快把她追回来!”

于是,柳枫立刻转入马厩,秦笑抢他之前,牵出一匹马,嘟喃道:“还是不用你了,我就不信追不回我的马。”她正要跃上这个马背,却不想柳枫心急如焚,将这匹马抢了过去,不由分说,照直朝长街奔去。

秦笑跺脚道:“好啊,你们两个都欺负我,那是我师兄的马也!”

柳枫只觉得天绍青今夜有悖寻常,见其一路打马疾驰,只得片刻不歇地追赶。

两个人就是这样,各自在夜下扬鞭策马。

柳枫在后面叫道:“青儿!”

天绍青俱无反应。

黑夜之中,亦看不清她的神色,柳枫凭着高深的内功修为,只闻得到疯狂的马蹄声。

柳枫觉得越来越不对,又用内功散出声音,在后呼喊,仍然没有效用,天绍青似乎有意躲开他一般,他越是喊叫,她将马打得越快。

他从来不知道天绍青的马技如此之好,直让他一连追了十几里,仍然与她保持着十丈间距。

风打衣角,他振臂高呼:

青儿,青儿……

天绍青不管不顾,只打马疾奔,偶然回目,便扭转过头,强行忍住哭泣,心里默念道:柳大哥,你不要管我,回去吧。

她怎会知道,自己这样子从母亲房里悄然奔出来,柳枫会发觉呢?

她心中期盼着柳枫离开自己,让自己尽情放纵在这黑夜之中,却又期盼着能与柳枫一直保持这样的距离。

几经煎熬,她猛然回头,忽然见到四周一片寂静,柳枫已然不见。

终于甩掉柳枫了,她长舒口气,也不再着急赶路,遂跳下马,用手牵住,踏上太白山方向。

临离开之际,她想为母亲做最后一件事,所以决定亲自去太白山,她可以拜见天一老神仙,向他求取灵丹妙药,救治母亲,也可以看一看柳枫学艺的地方。

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她正向前走,忽然在一处山坡看到两个人影。因距离较远,夜黑不明,也看不清楚。只听声音,其中一个像是端木静,另一个却不知何人,只知道是个女子的声音。

端木静嗔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今日成亲在即,竟敢违背主上命令,私自逃走?”

那不名女子冷哼道:“你想利用我控制泗义哥哥,想要岐王府的兵权,我刘寒断不会让你们得逞。”说着, 随手一掣,左手已然握住一柄寒芒长剑。

端木静见此奇道:“左手剑?”

刘寒将剑锋横在身前,对峙着她道:“本姑娘一向喜欢左手使剑,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摆好架势,端木静却一脸镇定,说道:“你爹还在我们手里,你敢不听我的话?”

刘寒上前两步,仗剑逼向她,恼道:“我知道,所以今天晚上,不是你落在我的手里,就是我亡。”说罢,不再废话,长剑挺前,直取端木静颈项,试图以快招将其擒住。

端木静人随身动,并不将剑拔出,而是只用剑鞘格开一招,见刘寒急攻而来,她身形疾扑,一掠三丈,稳稳落在刘寒身后。跟着剑起,冷风急蹿。

刘寒立即转身斜刺,不料长剑落空,不知何时,端木静又落到她的另一侧。

二人相斗半响,端木静始终不曾出招,引得刘寒不由大恼:“岂有此理,竟敢拿本姑娘耍着玩。”

谁知这番话落,端木静目光一冷,长剑急跟而出,直取刘寒要害,刘寒武艺虽好,但常年呆在王府,终究少些临敌经验,当下只觉背后冷风直袭,连忙举剑迎上,仍是不备,端木静长剑从她的手臂处斜擦而过。

刘寒退后三步,怒道:“你好阴险,竟然使诈!”说罢,急揉手臂,心里直呼,幸好方才躲闪及时。

端木静冷笑一声,长剑在手,欲要再攻,天绍青猛然从暗里跳出来,落在刘寒面前,挡开她一招进攻。

端木静见是天绍青,不由一愣,随即面色一变,说道:“喂,你走开,我不想跟你动手,少管闲事。”

天绍青斜视身后的刘寒,朝端木静道:“那你放了这位姑娘。”

端木静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天绍青目光转寒,端视端木静,拔剑出鞘。

见她这般杀气腾腾,端木静心下恶寒,退后两步,仗剑喝道:“天绍青,本仙子不想与你有任何牵扯,你马上给我走,带上她一块儿走。”

天绍青也不理会她如何这般开通,伸手一拉刘寒,疾步离去。

见她们消失,端木静望着无边的深夜,自言自语道:“柳枫,我欠你的情算还了,以后我不再欠你了,以后你要是再把一些事情,往我身上赖,我端木静——可不是好欺负的。”

她这番话却没入黑暗,早已没人听得到了。

天绍青方拉着刘寒走出,不过须臾,柳枫忽然从旁侧蹿出,吓得天绍青立刻闪避,见自己所牵的马就在跟前,连忙跳上马,不料柳枫轻功一展,亦跃上马背。

天绍青欲摆脱柳枫,故而扬鞭欲驰,柳枫用手在后面将鞭拽住,两人一拉二扯,那马顿时受惊,将天绍青摔在地上,柳枫大叫一声,飞跃下来,扶住她问:“有没有受伤?”

天绍青不敢正视柳枫,更不敢面对柳枫的关心,起身连连避闪。

柳枫失声叫道:“青儿!”见天绍青转过身,不看自己,又问道:“为何你深夜跑出来?”

天绍青不知怎样作答,柳枫上前两步,追问道:“你想独自上太白山去?可以告诉我,你不认识我师父,怎么找的到呢?”

天绍青背过他,说道:“柳大哥,对不起,我不想让你难过。”说话间,双肩抖动,独自抽泣,又怕柳枫发觉,伸袖将眼泪擦掉,脚步朝外移,一副惊恐的样子。

明亮的月光下,柳枫跃到她的跟前,仔细凝视着她,一步一步踏上来,却教天绍青无法直视他的眼神,直往后退。

柳枫心头一痛,道:“你知道吗,这辈子能接受我柳枫的人,没有几个,只有你,青儿!”

天绍青再也忍不住,哭泣更甚。

柳枫看着她,想起天绍青零碎的话,还有今夜的种种神情,已约莫猜到言外之意,当下极为痛苦地道:“我杀人,我阴险,我害人,我一剑杀死十三个无辜的女人,这个世上,没有人原谅我,只有你,只有你,青儿!”

刘寒在旁龇牙咧嘴,惊呼道:“哇,十三个人,好残忍哪!”正说着,李泗义鬼使神差地拽住了她。

刘寒扭回头,诧异道:“泗义哥哥,你怎么?”

李泗义示意她噤声,小声道:“你出来,我就一直跟着你,不然你以为王府的护卫真是酒囊饭袋?”

刘寒恍然道:“难怪他们看见我,故意绕道走。”说此,转目看向李泗义。

李泗义见她仍有疑惑,解释道:“我与枫大哥早就相识,刚刚看到他在此处寻人,所以与他一道过来的。”

刘寒这才明白事情始末。

这时,那边天绍青被柳枫步步紧逼,听他所说,已泣不成声,目视柳枫,抽咽道:“我——我也是伤害你的那个人,柳大哥,我不想伤害你,不想伤害你的。”说罢,情绪失控,伤心至极。

柳枫心中不忍,伸臂将她搂在怀里,以为天绍青担心成亲之事,才会如此,只管将她拥紧,说道:“青儿,不要这样子,如果你这么担心,这么不相信我,我们马上成亲。”

他将天绍青拉住,一同跪在地上,自己先朝天起誓:“我柳枫今夜对天发誓,愿与青儿结为夫妻,虽不能同生——”

天绍青接话道:“死,一起死。”

柳枫转身延视过来,将她眼泪擦掉,嗔责道:“傻瓜,干什么老想着死呢?”

李泗义直走过来,叹口气道:“诶,这样拜天地当然不行了,都无高堂作证,就算天地做媒,也得供奉红烛呀!”

天绍青低下头,羞赧道:“对呀,柳大哥,还没有拜过爹和娘呢?娘她一直希望——”

柳枫接口道:“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见天绍青不说话,他又郑重道:“刚刚已经与天大侠说好,过两天就成亲,你怎么还要一个人跑出来?我这么不值得相信么?”

天绍青立刻摇头道:“不是。”极力避开柳枫的注视,知道柳枫已经误会了她的本意,却不敢将真相说出来 。

这个晚上,四个人就在山坳落脚。

刘寒便与天绍青坐在一起聊天,柳枫则与李泗义在远处谈话。

天绍青这才得知刘寒逃婚的缘由,原是受人要挟,又不愿意连累岐王府上下,刘寒叙说道:“我两岁的时候,就与我爹分开了。我娘带着我,被王妃所救,可惜我娘一直生病,在我四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那天端木静突然来找我,说有我爹的下落,还真的拿出一件我家的信物。”

刘寒低首自怀里掏出一块镶有图腾的玉佩,天绍青见玉佩只有一半,其上刻着一个‘汉’字,不禁纳闷。

刘寒小心翼翼,说道:“姐姐,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呢,不想麻烦泗义哥哥,从小我就将他当兄长看待,他也将我当做亲生妹妹,哥哥与妹妹怎么能成亲呢?而且,我暂时还不想嫁人……”

见天绍青望着她,目露疑惑,她笑笑道:“我好想找到我爹,去外面见识一番。成亲可就没有自由了。”说到这里,面上一红,低声道:“况且,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我喜欢的人,一个我愿意放弃一切,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人,那我才嫁给他。没有找到之前,我是不会随便嫁人的。”

天绍青转头望了刘寒一眼,苦笑道:“我和你正好相反,你拜堂在即,宁愿逃走,也不愿成亲,而我……”

刘寒指着她笑道:“噢,姐姐想嫁人了?”

天绍青仰望深处,坚定地道:“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刘寒盯着她,试探问道:“嫁给那位柳哥哥?刚刚柳哥哥不是和姐姐拜过天地了么?”

天绍青摇头道:“没有,刚刚柳大哥也是哄我开心,我——”说此,转面一笑:“我不会连累柳大哥的。”

刘寒不解道:“你还是不相信那位哥哥会娶你?”想到此处,不禁诧异万分,认真道:“那位哥哥刚才已经很有诚意了,我看得出来,他没有说谎。姐姐,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呢?”

天绍青忽然双手抚住地面,痛苦地道:“可是……可是……”

刘寒叫道:“姐姐,那位哥哥如此喜欢你,你还担心什么呢?”

天绍青不言语,刘寒自顾自走开两步,道:“我刘寒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也看得出来,那位哥哥对你很好呢。”

天绍青犹豫道:“可是——可是我——”

刘寒觉察到她神色不对,连忙凑到面前,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天绍青难受地道:“我——我有难言的苦衷。”说着,转首望向黑夜,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柳大哥他娶了我,是幸还是不幸?我好怕他以后会骂我。”

刘寒闻言,顿时笑道:“泗义哥哥常常说,我是小孩子,我看姐姐你才是真正的小孩子,你看你比我大,还怕别人骂啊。”说至此处,不免装个大人似地,安慰道:“你不习惯柳哥哥骂你?放心,我会千叮万嘱,让他不要骂你。”

天绍青又苦涩地摇摇头道:“不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是很凶的。”

刘寒更是疑惑了,道:“那你——”说着,挠头道:“姐姐,是不是我太笨,听不懂你说的话诶。”

天绍青自语道:“这次和以前不一样。”

刘寒叹了口气道:“那位哥哥很喜欢你呢。”

天绍青惊问道:“真的看得出来?”

刘寒诧异道:“难道姐姐你看不出来?”

天绍青面露难色,犹豫良久,终于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做,既不忍心他孤苦的一个人,也不愿他痛苦,我……”

刘寒握住她的双手,郑重道:“既然如此,姐姐,你们成亲吧,以后你们互相照顾,有所依靠,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天绍青将手抽出来,黯然道:“我也想,可是我怕这样子,他会更为难,有些事情会使他难以决定,我怕他会更痛苦,怕他不开心。”仰首一叹,又道:“我不敢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我怕他会——会骂我。”

刘寒惊叫道:“成亲,他怎么会骂你呢?”十分无奈,看了天绍青一眼,道:“姐姐真傻。”

天绍青闻言一呆,指着自己,迷茫道:“我很傻么?”

刘寒一愣,不想与她开个玩笑,她竟认真起来,一时间倒有些无措,但还是笑着道:“当然了,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都巴不得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呢。”

天绍青闷头不吭,刘寒凑近跟前,神秘地道:“你没看刚刚你从马上摔下来,那位哥哥多紧张你啊。”

天绍青低头不言,这些事情,又有谁比她更清楚呢?可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她惶恐不安。

刘寒以为她不曾留意,连忙道:“刚刚他好紧张你的。”说着,目视天绍青道:“我看就算你做错了事,他也不会骂你的,我看得出,他可以怪世间上任何人,也不会怪你。”

天绍青站起来,若有所思地想着。

刘寒赶上来,仔细劝慰道:“你忍心离开他?”

天绍青脱口答道:“我怕跟他在一起,会害了他。害怕他知道一些事情后,会难过。”随即想起清平与天倚剑所言,仍是无法安然释怀。

刘寒却不知她忧愁何事,只觉得这位姐姐太多愁善感,不过也因为多愁善感,让刘寒心生保护之意,觉得这位姐姐极有亲和力,当下再也无所顾忌,叫道:“嗨,他难过,你好好安慰他嘛!”

天绍青望着无边的黑夜,道:“我——我也不知道到时候,我还有没有那个资格?”

“你都没有资格,那还有谁有资格呀!”刘寒笑的前俯后仰。

天绍青转身凝视刘寒,道:“谢谢你,跟你说会儿话,我好多了。”

虽然她面色恢复平静,但刘寒觉得她仍然不开心,作保道:“你不用担心,我让那位哥哥娶你,我去找他。”说罢,转头离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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