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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八朝暮晚归捉彩衣,夕阳无限夜笙歌

宴席设在黄昏,蓝少宝本不知情,仅是对于朱友贞的留居颇有意外。

固然朱友贞从无接见蓝少宝,但偌大一座府邸,四处突然暗伏数重侍卫兵甲,隐着无数刀剑,锋芒霍霍,戒备又较往日格外森严,蓝少宝虽已受伤,毕竟也曾修习高深武学,对此并非毫无察觉。

况且每日相隔个把时辰,苏神医必定不请自来,询病敷药,依时诊脉,神情举止之间,显得十分关切,就是整个晚上,也在蓝少宝病榻一侧和衣入睡,这便更使得蓝少宝起疑。

其实蓝少宝也已隐约料定,朱友贞暗里正对自己有所行动,那行动正在秘密进行,想到母亲留给自己的千叶剑法,遂狡狯地笑了。

此剑法是可以引起朱室爪牙的惊叹,但蓝少宝没想到收获的成效如此之大,他独自修炼千叶剑法,不下百次,却首次当众施展。

母亲曾言,这是天下最精妙的剑法,就是那名闻寰中的三剑客也得折服,更道千叶剑法乃是各派剑法的始祖。

固然母亲言辞过于夸大,蓝少宝不曾放在心上,后来柳枫对敌时,施出流影神剑,并将剑技和轻功配合的天衣无缝,蓝少宝还为此暗服。

他修炼千叶剑法,从来都在深夜无人时,偷偷摸摸进行,从无对敌经验,也就不知道自己剑技的威力,究竟如何。

未料他此次陡然出手,便大获成功,自然不知晓这全赖他与燕氏兄弟非同寻常的关系,对于此,他仍然懵懂。

事情的起源,就在于燕千云对亲生父母一无所知,故此,燕千云不知情,蓝少宝自然无处得知。

那么蓝少宝因何自信一旦施展千叶剑法,必会引来敌方注意呢?

早在柳枫派人赴往泗州,追杀燕千崇之后,唐营已有探子来报,朱室迎来了一名黑云精骑,那精骑不是别人,正是来自早已没落江湖的九玄剑派,名曰凌云剑客。

八月已至中旬,仲秋临近,天气依然炽热,不过早晨的阳光尚算和煦,蓝少宝醒来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半响,忽而起身下床,走过去推开那扇碧纱窗。

这个时候,苏神医已经出屋了,想必是向朱友贞汇报蓝少宝的病情。

蓝少宝见无人打扰,便也得了空暇,临窗久立。窗外树木苍翠,日光明亮,一池秋水独居了一隅。眼看秋至,一株老树却生的枝繁叶茂,树根更撑起了院落的大半泥土,奇大的树洞里黑呼呼的,真可谓上可擎天,下达四方,庭院得它庇护,平白得了几处荫蔽之地。

日头渐趋强盛,穿透枝叶,稀落落地洒下,鸟鹊亦开始齐鸣,扫去了庭院中的几分静寂。

蓝少宝不觉回忆往事,想起母亲说的一句话:“九玄剑派建自六百多年前,本宗位于汤山,而后历经五胡乱政,数朝变故,而致后世门徒居无定所,流于各处。现今汤山本教已七零八落,但切记日后不管遇到何人,也不可暴露千叶剑法,不然必遭杀身之祸,也会因此害了玉柳庄,这是娘与玉柳庄庄主秦世英的约定,你切不可违背。娘虽死,但不想做一个背叛师门的人,不管他们如何议论,大师兄程远是相信娘的……倘若你泄露啦,教外人知道,这个四方镇也会不保!九玄剑派虽然一直隐匿江湖,无所动静,可几百年来,流落各处的弟子是多不胜数的,何况还有一个天玄剑派……”

蓝少宝身躯一震,喃喃出声:“天玄剑派?”

他想起了自己当时追问,母亲回答非常坚定,又充满无奈与恐惧:“天玄剑派与我九玄剑派本是一脉,在六百多年前,我教祖师宗琴拜教时,被迫一分为二,而后天玄剑派蛰居北方,与我教隔长江而成南北对峙。你记住,他们的子孙也会千叶剑法。倘若有一日,你见有人使出的剑法似真似幻,招招都与你的剑法有相溶互生之感,那便是天玄剑派的弟子。”

见蓝少宝不解,莺莺又道:“天玄剑派迁离本教之时,曾与我教议定,千叶剑法为两派共有,亦该一分为二,从此千叶剑法的剑招由十六招化为八招,两派各拿走一半,就是这八招,已足够名扬江湖……”

当时莺莺性命垂危,冒险将蓝少宝引至密室,讲出此中机密,蓝少宝听后,也与所有想知道真相的人一样,甚至脱口而出:“莫非剑谱被分作上下两半?那天玄剑派的弟子若是拿了下半部,岂非更加厉害?”

观莺莺的神情,蓝少宝又觉得不像,连忙道:“娘方才言道,这剑法是天下最精妙的剑法,莫非是我们九玄剑 派的祖师宗琴拿走了下半部?”

莺莺笑嗔道:“傻孩子!娘方才说的威力是指还原整套千叶剑法,也就是那十六招。娘传给你的八招,远远不及!”一面摇首,一面道:“若是那样分,双方都不讨好,拿来前八招,前劲威力发出,可后劲不足,若遇到绝顶高手,必被击溃;拿了后八招,未学前面,难以入门,就算天资聪颖,被学成了,可这世上又有几个这般聪慧之人?若是不得其法,容易适得其反,走火入魔!何况当时分剑招,两派祖师都在场见证,他们见多识广,精于世故,又岂不知这个道理?”

叹了一口气,莺莺似是异常感怀,续道:“是故,他们双方最后做出决定,你拿一,我取二,你拣三,我得四……就这样分完十六招。日后两派各自加以研习,将剑招之间的漏缺融合,年深日久,自成了一套看不出破绽的剑法,都称之为千叶剑法。但娘活了这些年,却从未遇见天玄剑派的弟子。江湖上的人说,天玄剑派多半已亡绝,毕竟六百多年过去了,历经无数战乱。五胡扰乱中原时期,北方多半寸草不生,难以活人,老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被杀者不计其数,后来也甚少有天玄剑派的消息传出。不过——娘始终不信,因为不管际遇如何,两派定会寻一传人,将千叶剑法完整无缺的流传于世,不会任其消亡!此等誓言,我们九玄剑派不曾忘,他们天玄剑派也定然不会忘……”

说至尽处,莺莺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一声声不断在蓝少宝耳畔回响,几乎震碎了他的心,无疑这是他母亲临终的遗言,避开夫君蓝鹰翔,特意交代儿子的。

她摸着蓝少宝的脸,母子两两相望,相似的眼眸,同是幽蓝色,这时,她才告诉蓝少宝,是因为唐盛贞观期间,一位波斯商人远来中原,那波斯商人带来一个独生爱女,女儿爱好学剑,而那时三剑客尚未出世,世上闻名的剑派非九玄剑派莫属,那对波斯父女便远上汤山求剑,九玄剑派的宗师对于外来客人非常宽待,一派掌门派出自己 的爱子亲身传授。

未料孤男寡女,日久生情,那个波斯女子不惜放弃归国,留在了汤山。

蓝少宝的母亲实则姓宗,乃宗莺莺,莺莺努力提上气息,告诉蓝少宝内中秘密,说道:“九玄剑派——代代相传,每代掌门——必——是宗氏后辈……”

蓝少宝也已明白,九玄剑派掌门全是西晋时期祖师宗琴的后世子孙,也不知是谁定下的规矩,倒与皇家传位非常一致。

思及此处,他忽然忆起一事,不待他问,莺莺自己道:“天玄剑派与我派渊源甚深,他们若寻掌门传人,也必是一样,因为他们的祖师与我们九玄剑派祖师,乃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所以两派是兄弟帮……你要找到他们,完成两派归一,将千叶剑法学全……学会,这是祖师宗琴的心愿……”

到了最后,莺莺已气若游丝,神志不清了,反复呓语。

眼看她就要闭眼,蓝少宝慌忙摇醒母亲,问道:“他们的子孙姓什么?孩儿要怎样找?娘……”

“姓……李!因为他们的祖师……叫李长风,与宗琴是……亲生……兄……弟……”莺莺说罢,歪头断气。

然而她的遗言始终索绕蓝少宝心间,母亲身亡至今,他未曾碰见一个天玄剑派的人,而姓李的却遇见不少,譬如李记、柳枫!

忽然,他心头一愕,自语道:“难不成这个人是少主?”念头转过,忽又摇头,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可笑 ,世事万物怎可能如此凑巧?再者言,少主也并未在人前施展另外八招千叶剑法。

他料定目下学成的八招必定惊魂,尤其用来对付九玄剑派的凌云剑客,果然不假,凌云剑客便中招了。

自己如今得到朱友贞宽待,必是凌云剑客为自己铺路,而不是单紫英为自己说话,或者可言,他不信单紫英。

蓝少宝低低叹息,深吁口气,回首顾望,等待的人还未出现,目光及处,满室琳琅,看得出此间宅邸的豪奢。据传朱友贞攻陷石桥镇的早些时候,这宅邸的主人便以此宅馈赠,并捐了十万两黄金珠宝,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商。

听说那富商姓楚,以豪宅银两换得一家安宁,可若不是这些钱财,附近七里八乡早被搜刮一空,不然何以养得军队?说来那楚姓商人是个阔主,真正救万民于水火的英雄。

可蓝少宝居住四方镇也有许久,以前怎未听到楚姓商贾阔绰如此?旁人只道那是个寻常商贾,有些资财,五年前才搬来此处。

蓝少宝向附近百姓打听,得知那楚善人捐钱之后,不知所踪,乡亲们都在议论,楚善人如今一贫如洗,过的日子十分拮据,也没有丫鬟仆人照顾,老两口在一废屋居住。

凡此种种,蓝少宝越想越恨,便更厌烦朱友贞。

原本四方镇没有朱友贞坐镇,正是趁虚入侵的大好时机,蓝少宝想将此消息传给柳枫,谁知走上街,忽觉暗处人影浮动,得知乃是简文与端木静作祟,随即不再轻易走动,怀疑此为朱友贞设下的圈套,只恐自己下得镇口那处地下秘密通道,为人发觉。

可自己落入朱室之手,又不能迟迟不向柳枫禀告,蓝少宝唯恐耽误大事,心急如焚,暗暗道:“今日必得设法摆脱这里的眼线,出去一趟,可要如何才能有机会呢?”

他不由来回踱步,焦灼的很。

就在这时,单紫英走了进来,蓝少宝回头给个冷脸,冷哼了一声,朝屋外走去。单紫英一慌,伸臂拽住他的衣角,含嗔带幽似的,不让他走,更低目望着蓝少宝衣容,此刻蓝少宝髭须满颊,仍旧穿着那身血衣。

蓝少宝深知单紫英为何如此幽怨,转身后,亦低头端视自己,他以前便是个喜爱干净的人,尤其喜爱清亮的天蓝色,如今落得这般境况,又想及这个地方实为朱室巢居,心中颇恨,一时左右为难,不愿开口。

单紫英忽然溢出一脸笑容,主动说道:“该洗洗!我刚从二伯那里回来,他说要见你呢!”这一笑间,娇态丛生。

蓝少宝没有正面拒绝,单紫英便欣喜地道:“我去招呼吧!”遂奔了出去,过不片刻,与侍女抱着梳洗等物,一并入内,亲自为蓝少宝修整。

给蓝少宝洗罢脸,单紫英一手拉着蓝少宝,在梳妆台前坐定,手持剔刀,小心地为他剔除颊边髭须,时而与他一同盯着铜镜,蓝少宝心神游弋,只管对着铜镜发呆。

这原也就是身为妻室该做之事,倒也不稀奇,可依单紫英与蓝少宝的关系而言,在侍女眼中,两人如此亲近,便非同一般了,尤其是蓝少宝毫无拒意,虽然面无表情,却似接受了,侍女见此,都在一旁掩嘴失笑,显得雀跃至极,心道:二公主总算苦尽甘来。

单紫英为蓝少宝剔净髭须,正要伸手解去他的衣裳,蓝少宝脸上一红,推开单紫英,似乎怕单紫英看见,急忙转过身子,慌乱道:“我自己来!”固然推拒了单紫英好意,不经意之间,语气又温柔了许多,不是前两日那般冷酷。

单紫英把手停在半空,目光注定蓝少宝背影,一愣道:“好吧!”便静静地走去梳妆镜前坐下,心不在焉地梳着一缕鬓发。

在这期间,蓝少宝曾转面回望单紫英,眼中满含深意,单紫英独对铜镜梳妆,始终未觉。

一切理毕,两人赶去前厅,朱友贞早已等候在侧,面前有一张长案,放着一壶一盏,正在轻酌。

单紫英领着蓝少宝走进去,与他见礼,朱友贞挥挥手,单紫英便明白朱友贞打算与蓝少宝单独谈,便又出去了。

朱友贞并未抬头留意蓝少宝,一面独自饮酒,一面不经不意道:“坐下吧,我有话与你说说!”

旁侧有一张小案,蓝少宝走去坐定。

朱友贞说道:“在外玩了那么久,任性也该够了,如今既然已经回来,就安生吧,莫要再生事端!”

蓝少宝早已成年,又经历数场变故,也通晓世故,立即就明白朱友贞话外之意,只是这般拉近关系,倒是生平头一次见到,不免扭身不理。

朱友贞依旧低头独饮,对他的反应好似未见,又道:“适才紫英称我二伯,你可听见了?”此刻,姿态竟也放低了,倒与蓝少宝像亲人相聚,一言问罢,眼睛瞬也不瞬地盯住蓝少宝,蓝少宝却给了他个侧影。

室内良久寂静,猛听蓝少宝冷冷道:“那依你之见,我要如何称呼?”

朱友贞见蓝少宝不识抬举,心中不悦,压住怒色,反问道:“你不晓得么?”虽然早料得此事不会顺利,但见蓝少宝新换了衣冠,前来见自己,以为其人已然有所动摇,谁知将意会错,对方竟是个好歹不识的硬货,那可怨不得他了,当下道:“晚上老夫于四方镇设宴,众英雄相互切磋,有本事,你就来!”将酒盏抛出,砰的一声,触地碎裂。

蓝少宝看他甩门而去,亦不愿多留,准备到镇上去,迎头在走廊撞到单紫英,单紫英照旧要一同陪他,不料走出两步,侍卫来报,朱友贞命单紫英即刻去见。

单紫英没法,只得离去。没有了单紫英,蓝少宝独自出宅。便行不通,好在简文在旁处窥见,突然上前说道 :“要出去?这有何难?”径直领着蓝少宝往镇上去了。

这一幕恰恰被端木静在暗里撞个正着,想起朱友贞先前的叮咛,更加疑心简文。

端木静便尾随二人,不一会,瞧见简文与蓝少宝来到一家酒坊跟前,蓝少宝在门口立定,偏是撞巧了,内里忽然走出酒保,蓝少宝识得,便向酒保打听那晚镇上的打杀,可曾见到一个姑娘?

他指的是衣鸿影,却不好直讲,担心泄露衣鸿影行迹,为朱兵洞悉,只得用手比划衣鸿影容貌,隐隐晦晦的,酒保好不耐烦,回话道:“我说客官,这三日来,您每日问我此事,告诉您了,那晚小的害怕,什么也没看着, 您不信,又来问我,烦不烦哪?”

其实那酒保是鬼灵精,一早就知道蓝少宝问的人必是衣鸿影,可蓝少宝每来询问,身旁都有人跟随,酒保哪敢讲实话?何况据闻当夜偷袭来的唐兵,幸存者多半被俘,既是囚犯,必定面色晦暗,精神不济,也必定身在囚室,然观蓝少宝,非但自由出入,反而今日穿着华丽体面,哪里像个阶下囚?一不留神,玄天门在此的藏匿点便要暴露。

酒保便将蓝少宝往外推,蓝少宝知道衣鸿影无处可去,四周的村落也没有她的踪迹,莫非衣鸿影果真孤身闯了出去,折回唐营?

他满心疑虑,左右也放心不下,想到黄昏便要离开此地,赶去四方镇赴宴,届时一场鸿门宴,生死难料,在此之前,必须将这些事情办妥。打定主意,他便朝长街一头飞奔,施开轻功,快如疾星,好似他不是行走,而是跳跃,脚下一起一纵,人已奔出老远。

简文一眨眼的工夫,便被蓝少宝甩开几丈,吃惊道:“好家伙,居然想溜?小爷我早料到你有此招!如今有小爷看管,看你往哪里逃?”双足疾起,追了上去。

可简文武艺可行,轻功不及,不然那次在淮河边与柳枫交锋,便不会惨败,好半天追不上蓝少宝,眼见蓝少宝在前面一闪即没,急的大叫。

他这一叫唤,没把侍卫召来,却唤来端木静,从旁侧霍然闪出,挡住他的去路,瞪眼道:“叫什么叫,有这叫的功夫,不如多练一练你的轻功!”

简文气煞,怒视端木静道:“你的轻功好,一路跟踪我,却因何也追不上那蓝少宝?”

端木静不料他早有察觉,张口冷笑。

简文怒哼道:“父亲终日不让我在人前多言,说我脾气暴躁,一旦开口,必得罪于人,这段日子,可憋死老子了。”戟指端木静,道:“尊你一声静仙子,我简文现在要与静仙子过招,若在下得胜,希望静仙子与我走一遭 ,咱们一道寻来那蓝少宝理论。若我简文有二心,愿将人头奉上,但若没有,静仙子要赔我个不是!”说毕,伸出双臂,左手切掌,横削端木静手腕,右掌成拳,横空擂向端木静小腹。

他这一出手,倒也不是杀招,而是留有余地,果然人如其言,仅是过招而已。

然端木静无此雅兴,飘身退开,看也不看简文,说道:“你应该好好听你父亲训言,都不知本仙子是位女子,怎么着也得让着点!”

简文啐了一口唾沫在地,骂道:“让个屁,你等怀疑老子,老子无辜受气,再不争出个理来,改日老子人头落地,还在为你等前程盘算呢?”

端木静闻言,脱口大叫两声,哈哈笑道:“简文,你可不打自招了吧?是不是现下就想投靠别营去了?”

简文大怒,未想越说越不清楚,詈声道:“老子劈了你!”再不容情,使出一记杀招,猛攻上去。

端木静从容应战,简文也不罢休,一时激的四周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两人交战正酣,忽然一个白影穿出来,从二人头顶掠过,简文收了掌,盯着那远去的白影,喃喃道:“白衣神剑?好俊的身手!”似乎忘了与端木静交手,竦身急掠,紧随那道白影而去。

端木静沉思一阵,觉得事情诡异,虽然镇里镇外都有人把守,蓝少宝一人绝难脱生,不然她自个儿也不会与简文在此白耗时间,可现在连眭听轩与简文也一齐朝镇外奔去,这不得不引起端木静的警惕,连忙随后紧追。

那蓝少宝自然不是逃脱,他身负柳枫吩咐的任务,岂可轻易逃脱?摆脱眼线之后,来到镇口,也未出离石桥镇,而是停在一处屋舍稀疏、又鲜少人影的地方,那边有一株大树,茂密的树藤纠结一起,又一片延伸出来,四围 杂草横生。

蓝少宝奔过去蹲下,双手扒开草叶,顺手摸到一块硬石,将之推开少许,露出一个洞穴入口,他再把硬石推到旁边,不多久,洞穴变大,可以容下一个人的身躯,他猛地跳了下去。

他刚落到里面,里面立即有人把草叶伸出,顷刻便将洞口掩盖,在街上看来,就好像那里原本就是一团乱草,不过若是细心一些,可以发现那些乱草与先前不一,高低浓茂俱有差异。

蓝少宝落入洞内,柳枫早已等候许久,这三日,柳枫每日必来,原本二人有约定时辰,晚间无人时聚头,这般时辰,柳枫本不在此,然自从蓝少宝授命后,久无消息,两岸近日又无交锋,柳枫闲来无事,白日也便到此等候 。

蓝少宝简略道出自身境况,格外提及天绍茵说的事,不免引起柳枫疑虑,沉吟道:“我想我已知道了缘由,与我原先所料不差,我命人修筑工事,也在于此。”

蓝少宝听的云里雾里,柳枫笑笑道:“过些时日,少宝你自然就会明白了。”拍拍蓝少宝的肩膀,郑重叮咛道:“只是如今,你需得处处小心。”不无忧虑。

两人临别之际,蓝少宝忽然想起眭听轩,忙向柳枫道:“少主,是否认识眭听轩?”

柳枫显然一愣,喃喃咀嚼着这个名字:“眭听轩?”

蓝少宝观查柳枫神情,已晓得柳枫不识此人,大叹一口气道:“听说他使得一手好剑法,以一招‘天外飞仙 ’赢得朱友贞赏识,就算他杀了数名黑云精骑里的高手,也不欲计较,并把他收在帐下。少宝原本以为,此人与少主是一路,暗投敌营,乃为少主除奸。未免朱老贼起疑,这几日也不敢与此人联络,如今……”

他有些踌躇不定。

柳枫听蓝少宝提及‘天外飞仙’,又是愣怔半响,问此人多大年岁,蓝少宝一一告知,并特别强调了‘白衣神剑’的特征。

柳枫脱口道:“是他?”

蓝少宝以为柳枫识得,正自欣喜,却见柳枫道:“外间传出‘白衣神剑’连杀黑云精骑几个高手,原来此人就是这个眭听轩!”

既然柳枫也不知白衣神剑的来历,那眭听轩从何处学得流影神剑的剑招呢?

蓝少宝出了洞穴,重新推过硬石,掩住洞口,又将四周草叶拂回原位,正要走出,冷不丁回头,见到对面两丈开外站着一个人,正在端视自己,把蓝少宝吓了一跳。

那人一袭白衣,双臂抱剑,正是眭听轩。

眭听轩怎么来的这般快?如此说来,自己适才一切举动,全被此人看见,蓝少宝想到这里,背脊直冒冷汗。

眭听轩早看见了他的慌乱,也不出声,狡狯地笑了笑,那眭听轩很少发笑,此刻这笑容实在教人捉摸不透。

蓝少宝更加心慌,怀疑眭听轩是敌非友,可见眭听轩并无造次,又暗中纳闷,一手按剑,剑刃也慢慢地露了出来,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就在这时,杂沓的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蓝少宝不做犹豫,即刻拔出腰身佩剑,本来似他这般做了阶下之囚,是不该带剑的,然而他受到了礼遇。

当下只见剑气刺空,蓝少宝手中剑如灵蛇一般,颤动前行。

白衣神剑掣剑在手,不布剑幕防守,反而一剑刺出,力度和方位拿捏十分恰当,两剑在空中相接,剑锋竟然连成一线,剑尖对剑尖,妙到毫巅,蓝少宝的剑刺不过去,眭听轩也没有前进。

两人各自递剑,相互对望。

片时,端木静、单紫英及简文相继赶到,见此场景,齐齐呆住,单紫英不了解蓝少宝的剑技程度,朱友贞发觉的所有秘密,她一概不知,晓得白衣神剑之名,只当白衣神剑出手不留情面,担忧会否伤了蓝少宝,面现惧色,又担心蓝少宝伤势没有痊愈,打不过对方。

她提起裙角,大叫一声:“不要伤害我相公!”慌忙奔前。

蓝少宝与眭听轩便一同收剑,眭听轩看着蓝少宝,目露惊奇,频频打量蓝少宝,不肯离去。

众人当白衣神剑好杀成性,尤其端木静知晓个中利害,便不愿蓝少宝就此死去,上前挡住白衣神剑视线,说道:“主公有事寻你,不要在此耗时间了。”

白衣神剑这才离去,可适才那目光分明深意无限,有种对高手的欣赏,并无敌意,简文瞧得一清二楚,心下好奇,打算探听清楚,便没声张。

到了府外,门口拥堵许多四方镇的坛主武士,纷纷探头朝里面瞧看,单紫英嘀咕道:“死德性,依旧改不了 !”

端木静扭头瞧了她两眼,揶揄道:“你相公现在可厉害啦,剑法一夜惊人,还受到主公赏识礼遇,被他们看一看怕什么?”抬目注视蓝少宝。

蓝少宝很不自在,单紫英回敬道:“他们哪里是来看相公,是想看热闹!”扶着蓝少宝,躲开众人,从侧门进去,直至此时,众多坛主依然不曾察觉。

端木静及白衣神剑紧随在后,看得出白衣神剑也避忌人多。

简文胆大,毫无畏惧,走过去涌入那帮坛主里头,众人立即迎上简文,连向简文打听蓝少宝会施展千叶剑法 ,是否属实,神态举止,多了一层敬意。

简文心中咯噔一跳,知道大事不妙,众人这般神情,更证实了即将发生的不祥之兆,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府里,也没有心情参加晚宴。

无人知晓单紫英先前那一个时辰做了什么,饶是单紫英自个儿,也在忐忑,朱友贞竟教她练剑,又称单紫英曾经功力尽失,怕万一出事,应付不及,遂倾囊传授了一套内功,并让单紫英将剑招默记心中,千叮万嘱,要她练熟。

单紫英哪知朱友贞心思?朱友贞是想保住蓝少宝,好在待会儿的场合中,蓝少宝全然无碍地应付各大高手,可蓝少宝重伤过度,虽有苏神医的灵丹妙药护体,可短短三日,只靠药石,内功实难恢复如初。

内家真气倒是可以立即治愈蓝少宝,不过朱友贞不愿意将真气平白输给蓝少宝,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单紫英可以托付重任,都说女生外向,然而单紫英有前例在先,这次总不至于反害自己。

这也无疑间证明,朱友贞打算神鬼不知地除去白衣神剑。

白衣神剑太有思想,远见非常人可比,又极有主见,难以受人操控,这样的人,又怎肯屈就于他人之下?利用过后,必要将之击杀,不然定是一大后患。

可是他如果立马杀掉白衣神剑,又无法套出幕后的指使人,朱友贞无法肯定白衣神剑师承何人,换而言之, 白衣神剑的师父是否为天一老人?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天一老人,那自己更大的祸患岂不是藏在后方?

他观察蓝少宝,远大的目标倒是不强,威胁不大,现在就等时机,如何能将蓝少宝招揽到自己麾下。

他传授单紫英剑技后,便返回四方镇,单紫英等人留在那宅邸中,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踪影。不久,黄昏将至,便各自牵来一匹马,与苏神医一路,驰往四方镇。

几人进镇后,一切已经备置停当,早有侍女迎候,各领一人,入房换衣。

蓝少宝便更断定此次宴席绝非寻常,仅看朱友贞如此重视,便知一二。

蓝少宝不愿意换衣服,单紫英便好言劝慰:“相公,就依我一回,二伯此宴是为你而设,莫要惹恼了二伯,他喜怒无常,我恐他……”

不待她说罢,蓝少宝冷哼道:“恐他杀了我?”

单紫英垂下目光,如实点头。

蓝少宝冷笑道:“其实早就该杀了我,是也不是?”俯身在单紫英耳边道出。

单紫英被他的话语摄住,惊觉他何时又变得这般冷漠,怔怔不语,良久,猛地转去床头,借故哭泣,全是一副女儿娇态。

自从二人相遇之后,每当遇到什么,她总以这副娇态自恃,每每都可取得蓝少宝柔声安慰,然而屡屡如此,现而今直教蓝少宝厌烦,再也没有了心思哄慰,看了一眼,没有搭理。

单紫英怕关系闹僵,察觉蓝少宝不为所动,要夺门而去,忍住悲泣,又走过来搀住他。

蓝少宝将她甩开,冷声道:“腿长在我的身上,难道我不会走?”转头便走了。

单紫英看他毅然出门,头也不回,如此坚定,朝外呆望半响,也不见他折回,心头悲凉,也没有办法,讷讷跟上。

两人先后到了正厅,众人早已久候多时,朱友贞高坐堂前首位,蓝少宝与端木静各坐两侧。

单紫英默默坐在端木静旁边,衣袂带风,落座时,端木静瞧她颊面有泪痕,已知分晓,不过端木静向来讨厌这种顾影自怜,不免讥讽道:“又哭啦,那么大点事,动辄便抹鼻子,真没用,真丢我们朱家的脸!”

单紫英陡然本就心情郁郁,听了这话,气得道:“你——”迎住端木静的目光,声音细若蚊鸣,几不可闻。

蓝少宝与朱友贞功力高深,俱可听得一二,可蓝少宝低首挟起酒盏,只管避开,当做没有听见。

朱友贞则手持酒盏,面向堂下道:“来,我们先干一杯!”

端木静笑着与众人敬酒,嘴却放出话,悄声道:“既已做下那些事,就不要后悔,世上可没有后悔药让你吃!”

单紫英未饮一杯酒,便搁置案上,扭头不与端木静说话。

过不多时,苏神医走了进来,随后又闯进两名衣履奇异的客人,一个身穿红衣,一个身着水色道袍。

那穿红衣的人面色甚白,好似出生婴儿般鲜嫩,年龄倒也不大,与蓝少宝相差无几,他走去蓝少宝旁侧坐定。

那水色道袍的人未有多话,便在蓝少宝另一旁入座,他年岁也不大,约莫二十三四,皮肤有些蛇形纹络,耸然一动,好似无数小蛇在筋骨上乱爬,显得可怖。

两人将蓝少宝夹在中间,蓝少宝一袭蓝衫,反倒在当中十分耀眼,而两侧颜色各异,好不怪异。

朱友贞见二人直闯入内,似有不悦,开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敢情这宴席并未请此二人赴宴?

蓝少宝心中暗道:“难怪此二人适才招呼也不打,虽说我入厅之时,也未拜礼,但此二人忽然到此,总觉得不对头!他们装作若无其事,却难掩不满之色!究竟何方神圣,朱友贞是怕他们赴宴闹出不好,还是根本无心相请,见了此景,为何不将这二人轰出去?”

那红衣人笑了一笑,面向堂前,恭揖道:“主公,我们兄弟听说今晚设宴,以为主公宴请我等黑云精锐,可无人告知天阔,想必是请的人太多,兵卒误传消息,漏掉我们兄弟。”说至此处,他观了观朱友贞面容,见其一脸尴尬,想道实情,却老脸微红,难以宣之于口,便料定自己所猜非假,朱友贞故意不请自己,心下着实气愤,强压着怒意,和颜悦色道:“既然主公并无请我们兄弟之意,那我们这就走吧!”说罢起身,朝那道袍人坐处瞥去。

道袍人也立即离座立起。

朱友贞不意折损颜面,何况此二人非等闲之辈,是五炁真君中的两个,那红衣的名叫楚天阔,水色道袍的是许夜辰,据说水上功夫了得。

这二人深藏不露,各怀绝技,那楚天阔还是个世家子弟,既是出自名门,资财方面,对自己也是大有帮助。

朱友贞倒不是不愿楚天阔与许夜辰赴宴,而是不愿意他们被白衣神剑眭听轩杀害,因为他收服眭听轩时,曾经夸下海口,拿楚天阔与许夜辰试剑。

在白衣神剑处,试剑无疑便是牺牲性命,朱友贞事后便已后悔,好说歹说,哄骗眭听轩,宣称楚天阔与许夜辰现下不在此处,是故,宴客也未知会楚天阔与许夜辰,哪料得这二人不明就里,便直闯进来?

朱友贞深叹道:“既已如此,你们便与听轩见见面吧!”说着,白衣神剑走入厅内,举步之间,劲气飘萧,衣角翩然。

朱友贞立即为众人引荐,一语未罢,白衣神剑已经走到厅中,先往两侧瞧了一瞧,目光落在那红衣人身上。

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拜堂成亲。若是旁人一袭红衣,难免显得鲜艳了些,有时过于艳丽,反倒是一种丑陋,而楚天阔的红衣不浓不艳,淡淡的,微泛粉� �。楚天阔又生的面白肤嫩,不似常人,恰似粉雕玉琢。那双低垂的眼睛中不时射光,足以证实他并非文弱,一身衣饰,衣襟以金线镶就,头上是顶玉冠,与衣饰同色。

被人如此打量,他端坐如常,神态从容,眼也不抬,极是享受,在其面前的小案上,摆放着一个紫金玉壶,通体晶亮,在灯盏照耀下,有光射出,使人不由自主注目。

此刻,白衣神剑所注视的也正是那紫金玉壶,壶的一侧有柄,那柄奇大,粗如儿臂,玉壶也比眭听轩平日所见的壶高阔许多,壶口盘旋起来,夹有三重暗层,暗层之间全是金制,壶内是玉质。

壶口本有圆环状的圆盖,遮避暗层,但楚天阔发觉白衣神剑注视,大方地揭去圆盖,任其观瞧,并朗笑道:“阁下看上这个了么?”

白衣神剑不言,楚天阔见他仍在注视,不觉又一笑,瞧着那物道:“此物名曰紫金玉壶!”转头看了白衣神剑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罢,道:“想要么,叫一声哥哥,送给你!”一拍胸脯,大方相让。

白衣神剑不回话,径直上前,将手中剑撂上楚天阔面前的小案,剑上光影闪动,一阵寒气直迫楚天阔眉心,楚天阔忍不住伸手抚摸,轻触之间,发出啧啧声:“好剑!”

白衣神剑看他那副样子,厌恶至极,冷哼道:“当然好剑,这柄可是当世名剑!”

楚天阔原本爱不释手,听了白衣神剑的话,故作轻视,移开目光,撇撇嘴道:“不见得吧!”

白衣神剑自信道:“千年玄铁,融合天山上的千年玄冰,铸造这把剑,我用它一招杀死无数高手,你说威力如何?”

楚天阔不禁动容,又朝剑身瞥了瞥,生怕白衣神剑洞悉自己心思,连忙将头转过,不在意地道:“比天名与天门二剑如何?”

白衣神剑已然将他神情看入眼内,顷刻已知此人不爱旁物,专喜天下至宝,当下更为自信道:“除此之外,再无剑与它匹敌!”

楚天阔恍然痴叫一声,伸出双臂,向剑柄抓去,白衣神剑见机的快,突然伸*了回去。

楚天阔想要回夺,手伸一半,方觉不对。

白衣神剑心中已经笑了,面上却一派从容,冷然道:“自称一声弟弟,我——送给你!”眼中寒星四射,如此角度看去,他面容冷峻,五官如刀削,刚硬至极。

看着剑芒,他大笑两声,拣端木静一侧的坐处落座。

有几个侍女手持灯盏,就站在他身后,许是灯盏的热光,使他浑身看起来也不是那般冰凉,以往雪白的衣衫上总给人那种冰水消融之气,此刻也变成了温暖。

蓝少宝忽然又觉得他非常顺眼。

楚天阔狠狠地瞪着他,探手抓上酒案,将其上铺垫的锦缎揉成一团,拍案而起,戟指白衣神剑,大怒道:“你找茬!”声音尖锐,令人不忍听之,好似女子在叫嚷,又好似非男非女,不知是什么东西……

一时间,众人全将目光投去。

朱友贞曾经久居皇宫,甚为敏锐,这会楚天阔是气极了,不及遮掩声腔,原形毕露。

朱友贞诧异地盯着楚天阔,把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楚天阔话一出口,连忙闭嘴不言。

原来这楚天阔曾受过宫刑,对于一个男子而言,身受宫刑,岂非比死还要痛苦?

楚天阔有个不为人知的隐情,那就是他曾被女人哄骗,大意之下,受此宫刑,成了无法宣之于口的残疾。

朱友贞更不知道的是,楚天阔是世家子弟不假,但楚天阔的父亲便是那个馈赠十万两黄金珠宝的楚姓商人。

若是朱友贞知晓了,那该是何等光景?

气氛剑拔弩张,朱友贞试图转移话匣,这时,猛见游龙水崖向睐闯进来,朱友贞喝道:“慌慌张张,何事?”

向睐尚未立稳,他顿了一顿,见其独身一人,又若有所思地道:“匠神路先生,你去请他,他怎的没有赴宴?”

向睐喘口气,直呼名讳道:“路无齐不能来啦!”

朱友贞好奇极了,向睐便近前说道:“主公,可借一步说话?”

朱友贞点点头,向睐立即赶上几步,伏在朱友贞跟侧,低声道:“路无齐说,他正在打造那件东西,希望早日完工!”言罢,后退一步,抱手道:“他让我代替他,谢过主公厚意,说他就不来赴宴啦,希望主公海涵!”

朱友贞欣喜地道:“好,好!好一个负责任的匠工啊!”

苏神医立在堂下偏角,并不知这个路无齐险些要了苏乔的性命。

朱友贞四面环视,缓声道:“诸位都安坐吧!”

向睐与苏神医分别谢过,各自捡了坐处,随后而至的凌云剑客,则紧倚朱友贞坐下。

众人就要吃喝的当口,向睐提议,得有歌舞助兴,他是个粗豪大汉,并不明白此宴暗藏诡诈,不过正中朱友贞与凌云剑客之意。

向睐喜欢看端木静跳舞,端木静推拒道:“诶,今个儿就不该我卖丑了。”瞅向一旁的单紫英,叫道:“妹妹,上次你拒绝向大哥邀请,这次该你献丑了吧?”目光频频盯向蓝少宝那头。

单紫英立刻领会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实际上无需端木静指点,她一早便做足了准备,今夜赴宴,特意换了身舞衣,更显得美艳。

她未作犹豫,涌入舞池,一撩裙衣,便开始起舞。

在舞衣的衬托下,她身躯曼妙,衣上彩饰开合,一移步,一转身,回眸嫣然,时而抬腕低眉,面露微笑,目光却总是投向蓝少宝,蓝少宝唯有低头避过。

且看她清颜霞衣,青丝如墨染就,弄影蹁跹,四下侍女奏乐弄调,更添景致。

单紫英在场中缓缓起步,伸臂抬足,跳的尽兴,不知何时,移身到蓝少宝跟前,是那样的欢快,全然不知蓝少宝失去了家园,有多么惆怅,她希望蓝少宝给予她一个笑容,然而蓝少宝始终低头不理。

单紫英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猛地掷起薄纱罗的披锦,朝旁边一甩,失望而去。那薄纱罗的披锦太长,一端随风而起,飘落在蓝少宝案前。

就在这时,那边端木静看不下去,有心撮合二人,眉目肃起,甩手执起一粒珍珠状的小小物什,凌空抛了过来,砸在单紫英膝关要害。

单紫英一时不备,直接朝蓝少宝那一头倒去,这一惊之间,由于她这重物砰然砸下,蓝少宝面前的酒案当即被撞翻。

眼见单紫英身子倾斜,向自己摔来,蓝少宝似乎忘记了,不觉半坐起身,伸出双臂迎接。

单紫英不偏不倚落在他怀中,适才受惊,猛然落在人身,教她惊魂未定,抬头凝望,正巧蓝少宝也低眉朝她 看去。

两人目光不经意接在一起,再也无法躲避,痴痴对望,都不记得正在众目睽睽之下,饱受众人注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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