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小说 > 玄幻 > 天剑流影 > 十六 秦淮一抛碎金声,轻身笑掠遇船夫(上)

十六 秦淮一抛碎金声,轻身笑掠遇船夫(上)

蛰伏天,蝉蝉互争,或在树上纳凉,或抓紧树皮鸣叫,或有蜕皮脱壳,羽化了的,张开两双薄翼,向空中高飞。鸣声听来聒耳骚乱,好似蝉儿比人还要性急,嚷嚷着要洗澡。

一路行人,只要在外忙活的,便更觉炎热。

就在这天午后,天绍青来到苏州,踏入了苏神医府,本是探望亲族,却扑了一空,天倚剑等人早已离去。

她道自己沿路耽搁了,不禁追悔莫及,连向苏神医打听,苏神医言她父母伤情好转,不必牵挂。

况李玄卉离开之前,也曾料到她会寻至苏府,特意叮咛她放宽心,又将护送一事如实相告。

得知大姐天绍琪一家随师父返回玉华山,天绍青果然大松口气,又问了父母去向,苏神医却讳莫如深,只说天倚剑伤势需要时间静养,外人莫要打扰,有可能夫妇俩去了隐蔽之地,但至于何处,就未告知他。

言辞间,苏神医话语有所保留,并未实言其他兄妹的情况,关于此,李玄卉再三告诫,不要让自己徒儿知晓太多,以免有所牵连,是以苏神医是适可而止便罢。

百无聊赖,天又闷又热,天绍青别无去处,又不好意思住进苏家,遂沿街找了家酒僚歇脚。

店小二置酒上菜,她却瞅着满桌饭食,两臂托腮,低眉叹气,时而觉得食欲不佳,就抬眼斜望,正见到店小二及掌柜在旁边招呼客人,当下心神遂失,想起此行路中的一件事。

几天前,在来此的小镇上,她也到过一家酒僚,也是一个掌柜。当时吃罢东西,准备付账,忽被掌柜阻下,原来有人已经为自己付过酒钱。

她一愕,自小从未遇此奇事,何况无功不受禄,便问那掌柜实情,谁知那掌柜故弄玄虚,抵死不讲,她一时不忿,不愿无故承人之恩,便将银子甩在柜台,负气而去。

掌柜却追出老远,把银子还给她,见她惊怒,只管连声道歉:“姑娘,那位客官有言在先,如果我告诉你了,就杀我全家呀!我上有老下有小,赔不起哩!姑娘,饶了我吧!这些银子,小人不敢收,姑娘还是拿回去!”连向天绍青求恕。

同样是个掌柜,与今日这掌柜截然不同,那掌柜一把年纪,竟对自己扑通跪倒,双手抱拳,诚惶诚恐,遍遍哀求自己,就因她无意问了句:“你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长什么样子?”

他守口如瓶,死活不说,她只好将剑搭在掌柜颈上,冷言喝问,预备吓一吓他,谁承想那掌柜双/腿发软,竟摇摇颤抖,站不起来了。

她实在吃惊,延视掌柜那恐慌的模样,有些莫名难受,手指松软,剑轻飘飘垂落下来,默默走出那家酒僚。

行至门口,忽见掌柜快步赶至近前,连叫道:“姑娘不要走啊,如果你不在此住下,小人全家性命不保啊!”

天绍青更加惊呆,天底下哪有这样逼人的?究竟是好意还是胁迫,已经隐有欺人之象。事情之荒唐,已匪夷所思,分明有意擒她。

她以为掌柜胡说八道,与幕后人合谋,有不轨企图,便没有理会。

身在江湖,切勿无缘无故受人恩惠,凡事还是多个心眼的好。

尤其她经历了黄府变故,文景居变故,蜀国变故,这一切都印证了一句话: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偏乡僻壤怎会有人认识自己?且如此盛情款待?

所谓非奸即盗,不得不留心一点。

她又想起了黄居百施金舍银的举动,那每每可都不怀好意,有所图谋。

因此她并无答应那掌柜要求,转身就走上了大街,可没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掌柜的惨呼,待一惊回头,就见掌柜血淋淋横在街旁。

杀人的利器是剑,伤口锋锐,一招致命,可她没有看到凶手,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多好的功力才能做到?

她始终认定此事蹊跷,只是可惜了那掌柜,自己一时大意,竟害他无辜枉死。

天绍青思及此处,不由烦闷,霍的举起酒杯朝嘴里灌了一口,却不想逞一愤然之气,导致举止粗鄙,酒水滴在脸颊,好生不雅,连忙以袖抹之。

酒僚清幽,四下里无甚客人,因而也无人往这边看,只有旁边坐着个老太,也是眯着眼睛打盹。

店外万道金光趁隙照射,将几团热气递进,使人直犯迷糊,懒得说话。就在天绍青拭衣期间,猛然,一个响亮的吼声扰乱了这份寂静:“还有没有酒?快给我拿来!”

只听店小二在那里应声:“来了,来了!”随手端过平盘,提了坛酒,就走上楼去了。

天绍青一愣,心中想道,这谁呀,话中虽含醉意,但嗓门却极大,可非一般人可比,好奇下,便回头瞻视,正看到二楼边上有个模样清秀的男子在探头下望,似醉非醉地朝柜台那头招手。

天绍青不经意扫了几眼,只见那人身穿银素长衫,看质料,不像普通人家,但也有滚打的破样,年方二十有余,一张面容倒白里透红,五官原本也是精雕的,只因带着晕晕酒气,使其神态昏昏,似漂游太虚,神情间,恣意洒脱,醉面上有几分疏狂,偏生眯缝的眸子里空空洞洞,眨眼就将稀有的神光淡去不少。

他像是找不着所需,惺忪已极。

听见脚步声走近,他才转了眼珠子,回身趴在桌上,信手摇着空酒壶,硬是嚷嚷个不停,嫌小二手脚太慢了。

店小二远远望着他直摇头,搁下酒坛,又放了两碟下酒菜。

谁知那人眼里只有酒,见到酒坛上桌,黯然的眼睛猛然亮了,对那菜,却视若无睹。腾地半立起来,斜刺里倒提酒坛,仰首就朝嘴里猛灌,咕噜咕噜,酒水不住下肚,似连停的间歇也无,竟饮水如牛。

少时,有一部分酒从他嘴角溢出,更使他又脏又邋遢,脸颊四周酒晕更甚,活似个永远不醒的醉鬼。

他头上金冠束发,上面插着一根金簪,本该整齐有素的收拢着头发,却不知因为他与人打架,还是到处露宿,滚的蓬松散乱。

此刻,他迈着醉罗汉的步子,左颠右晃,头发更被撞散了。

酒水满溢,在他胸膛乱流,更教他那份慵懒和散漫毕露无遗。

店小二见状,只当他这醉汉大梦无醒,摇头叹了一口气,再也不望,转往楼下去了。

银衫人微微转眼斜看,这儿瞄瞄,那儿瞅瞅,似乎也没个定数,待要将手里的酒坛往桌上搁时,脚步陡然踉跄,手心不稳,以致劲力松了半分,啪的一声,酒坛落地,摔了个粉碎,残余的酒就像破碎的梦一样,汩汩乱淌,也似毁了他的半颗心,教他现出心伤的神色。

他打了个酒嗝,一面歪歪斜斜地举步,叫住了小二,一面走到店小二跟前,酒意熏然,含混地问道:“你这里有没有漂亮的姑娘,找一个,让我解解闷!”说完,又打了个酒嗝。

店小二闻言诧异道:“姑娘?苏公子,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是酒僚,不是香醉楼呀!”

这银衫人也未被此语慑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抓过那个空酒壶,揣在怀中嘻嘻笑道:“这样呀!那好,本公子到别家找去!”三步并作两步,竟似精神抖擞,半刻已然回神,蹬蹬下楼去了。

店小二对他是既不耐烦又厌恶,奈何他是酒客,掌柜既不嫌银子烫手,他也不好得罪客人,顿了顿,也跟在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恰在这当口,楼口闪出一名女子,脚步轻盈,怀抱琵琶,观之像个唱曲的。

其面貌脱俗,不失美艳,移着莲步款款上来,不期与银衫人打了个照面,正要擦肩而过,不料银衫人发狠施力,一把将她拽住。

琵琶女惊道:“你干什么?放开我啊!”一脸厌恶,试图挣脱,却使不上力气,手腕被紧紧箍着,如被铁钳夹扼。

女子不禁惊怒道:“臭无赖,快撒手!”

银衫人提着酒壶,拉过她,不由分说冲下楼,蛮横道:“你……你来陪本公子喝酒!”

琵琶女知晓没有好事,一脚踹在他的腿上,趁机脱开制肘,一扭身子,将琵琶紧抱在怀,小心避让着,怒哼道:“对不起,我只是卖艺的,不懂喝酒,如果要找人陪,还是去香醉楼比较好,那里姑娘多的是!你想要十个八个都可以!”言辞已是极尽污蔑,满含厌憎。

那银衫人哪里肯受气?听完就满面怒容,蹿前两步扯她手臂,强拖着去了。

琵琶女又惊又怒,越是呼喊就越徒劳,刹那就被拉到大厅的偏角,彼时,她还在辱骂不休。

银衫人一掌拍上平案,想拣酒喝,摇了摇,是个空酒壶,猛然大喝一声:“拿酒来!”

店小二大惊失色,欲要解劝,正自踌躇间,银衫人已眼尖手快,捡到一个被人扔下的半截水酒,拿起壶口,就对准琵琶女子的嘴强灌。

店小二唯恐出事,匆匆奔过去,拦住他的手道:“苏公子,使不得呀!”

银衫人用力将他推走,勃然怒道:“走开!”

在店小二的趔趄倒退中,银衫人一只手捏住琵琶女下颚,使她被迫张开嘴,而另一只手就将酒水一并倒灌下去。

当下酒水顺着女子咽喉强行灌入,由于失去些力道,一部分溅在了脸颊,呼啦洒下大片,绯晕满面,琵琶女子被呛到,剧烈咳嗽,神情狼狈,简直是又羞又恼。

银衫人定睛瞧望,似觉有趣般哈哈大笑,直教琵琶女子羞煞,掩面流泪,慌慌抱起琵琶,逃也似地从门口走了。

银衫人盯着那扇门,目光森冷,陡然轻功一展,利落的跳在门口,又将琵琶女子挡住,教其进步两难。

她溜不得,顿时急的一通嚷嚷,哄闹中,引得数十人围观,银衫人见人流越来越多,非但不知理亏,反而洋洋得意。

人群见状,难免激愤,顿时指指点点道:“怎么苏神医有这样一个儿子?”

“说的是呀,苏神医闻名苏州,不想这苏公子横行无忌,处处败坏苏神医的名声,有子如此,真是不幸……”

天绍青恐怕做梦也没料到这人竟是苏神医之子,她隐约有所听见,但太过嘈杂,所闻也是断断续续,不甚清晰。

那苏公子听了众人的议论,更肆无忌惮,猛然上前扣住那琵琶女子手腕,琵琶女子正要呼救,一把剑霍地搭在这苏公子肩上。

俄顷,天绍青站在一侧,目光射来,冷面寒铁也似,接着冷喝声就随之响起:“放开她!”

苏公子冷笑一声,放开那女子,女子借机离去,天绍青也收了剑。

毕竟这苏公子知趣,本来还以为要火拼一场,既然纷争已除,她也没必要揪着人不放。

岂料她才将剑收回,苏公子嘴角便浮出几丝狡黠的笑意,说了句:“她走了,那就由你来陪我好啦!”一言罢了,竟转身直视天绍青,伸手抚她脸颊,状甚轻薄。

天绍青最讨厌有人这样,当即扇回一巴掌,骂道:“无耻!”慌忙转过半圈,折向门外,欲要速离此地。

苏公子并非不懂,反应甚快,身手也很灵便,捷足先登一步,又纵长丈许,横身拦她去路,不让她走,还笑着向她抱礼道:“姑娘,在下苏乔!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天绍青因生了恼怒,故冷冷道:“不必了,我有事,请让开!”

苏乔当即一声冷哼,方才面上几许温和微笑,瞬间消失殆尽,撇了撇嘴,横起一掌,就猝然拍了过来,挟起一股劲风。

天绍青直感脊梁骨冒起飕飕凉气,连忙举掌相迎。

不多时,两人跳到了大街上,这苏乔攻势迅猛,可武功平平,因此,对天绍青来讲,倒不算劲敌,可苏乔有意使坏,故意相缠,一时间,她也难以摆脱,唯有找寻机会将他一招击退。

两人这一交手,但凡天绍青赢得一招半式,围观人群是激动已极,纷纷拊掌喝彩,全无理会那苏乔,还为天绍青助力呢。

苏乔哪里经过这阵仗?想他自小横行苏州,风雨皆顺,人人畏惧不敢靠近,多半是他欺负别人,何时受过这等嘲弄?所以掌声越响亮,在他眼里,就越是一种侮辱。

因此过了几招后,他再也没了耐心,心道:这丫头竟然如此难缠?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她,不然定要受人嘲笑,苏州府从来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

出了事,自有老爹苏神医担着,一想到这儿,苏乔禁不住内心狂喜,手上开始加大攻势,大家笑的不是他,是老爹,是老爹!

也不知他怎的,突然就发狂起来,整颗心甚至都在笑,那种激动兴奋难以抑制,旁边人还当他想出了对付天绍青的计策,不禁为天绍青捏了把汗。

其实他是失神了,心智飞了天外,以致天绍青瞅准空隙,剑锋掉转,直逼他胸前中府穴。

苏乔被这股剑气惊醒,慌忙从纷乱的思绪中凝目,急摊双掌,合力夹住当胸一剑,屏息推走这一招。

他也有不小的力道,是以天绍青微退了两步,见天气闷热,自己手上力怯,又趁势回扫一腿,横扑过去。

苏乔纵身跳到圈外,忽然面色一寒,不耐道:“算了,今天到此为止!”说罢,转身走了,银素长衫在夏日里摇摆,刺破一缕热风。

众人见他过来,赶紧止住笑,让出一条道,有些见他靠近,生了惊恐之心,四散而逃。

热闹的大街顷刻陷入寂静之中,人群转瞬没了踪迹,全都走了,天绍青也收剑归鞘,举步离开了。

她怎知道,就在这时,后方现出一道人影?

白日青天,光幕灿烂,若天绍青肯多留一刻,岂非就可以多获知一些事情?

她走出城期间,苏乔回到了苏府,抬头仰视着匾额,嘴角不由泛起轻笑,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他急躁躁地穿过庭院,行至大厅时,几经犹豫,才举步走入,那神态,已换了个人似的。

苏神医正垂首按着手臂,在里面坐着,听见这脚步声,急忙将手臂藏住,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乔儿!回来了?”

苏乔冷冷瞥过几眼,也没理会,又转身出厅。

苏神医从身后叫住他道:“乔儿,一大早去哪儿了,现在这个时候才回来?”

苏乔像负怨似的,背着父亲冷哼,也面无羞愧,冷冷扔话道:“你没资格管我!”一甩袖,径自走了。

父子俩闹了个不愉快,也没谈上两句,实也勾起了苏神医一些伤心事,可眼下也顾不了这许多。

他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重回厅内,坐定后伸出右手臂细看,一道深深的剑伤亮与眼前,只见四周皮肉翻裂,虽经过反复包扎,红痕却依旧宛然。

伤口是刚刚一个不速之客留下的,年纪约在二十二岁许间,进来时也没走正门,而是逾墙而进,入内不问别的,却向自己打听‘天绍青’。

苏神医直觉他行踪诡异,认定为鸡鸣狗盗之辈,拒口不讲,这便将来人惹恼,挟住苏神医。

争执间,苏神医看清那人手中剑的剑格处刻着‘玄天’二字,心中骇异。

他早年行走江湖,听过这名字,还当因为窝藏天家之事,仇家已追上门了,苏府在劫难逃。

他也不是怕死,大丈夫立于世,死一回不算什么,可生而为人,又为人父,岂不思子孙后路?

他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些,当然有些惊呆,就与那人厮打,结果被砍一剑。

那人见问不出什么,又恐事情有所耽搁,就负气而去。

幸好当时那人旨在逼问,无意杀人,是以下手留了些余地,不然此刻,苏神医的手早废了。

天绍青自然不知即使到了苏州,这一路上仍不安全,随时随地,都有人跟踪,且还甚难察觉。

出了城,她走进一片疏林,突然就感觉后面有个黑影,如鬼魅般缠着,只要她一回身张望,那人就没了。

是故她加快脚步急赶,以期摆脱,孰料不能遂愿,便在前方陡然停步,按剑环顾四周,看看动静,喝道:“谁?不要藏头露尾,我知道你藏在这儿,出来!”

话声落下,在她目光落处,一棵树后传出了三声大笑,清朗飞跃已极,果然有一个人闪身走出,摇着雕翎羽扇,风度飞灿,大步流星般来到天绍青跟侧,稳健的步履,直有一股充盈的劲气在周身飘转。

他手提宝剑,就更见神气风发。

其实这人风华靡盖,正当年轻,神姿尽露,穿着华衣云袖,头上冠带飘飘,的确有些出挑。

他看了天绍青一眼,笑着道:“三姑娘果然机警过人,在下佩服!”竟将天绍青身份打听的一清二楚,话中连套近乎。

本来是面如沐露,似散在那碧湖上的灿灿流波,荡漾着,也晶莹剔透着,只是他启齿一笑,虽是明媚耀眼,却含些狡气,教天绍青警惕心四起。

莫名其妙走出个生人,她哪敢大意?见这架势,心里遂暗自权衡,还是打算敌不动,我不动,先探清楚他的来历再说,于是微微定住心神,冷问道:“你是谁?跟着我何干?”一言未毕,已做警惕状,以言语引走那人注意,却偷偷将剑拔出一尺来长,预备随时动手。

那人非是个傻瓜,早将一切看入眼里,却只微笑不顾,任由她长剑全全出鞘。

但闻一声剑吟,危险在侧,那人立时露出友好之态,促狭道:“在下赵铭希!”为取信天绍青,还特意将自个儿剑鞘转过半圈,指给天绍青看。

那剑鞘别致,上面刻有几个流畅大字,璀璨浑厚,加上纹身,天绍青仅觑了一眼,就吃愕不已。

见‘玄天’二字,她面色陡变,惊得一跳,脱口疾呼:“玄天门?”

她竟然知道对方?那赵铭希也无否认,朗声道:“不错!我正是玄天二主!”

江湖传闻,百余年前有个玄天门曾闹过不小的风波,据说历代门主皆以赵姓为多,可后来不知何故,突然离奇没落。

师父李玄卉讲起这件事,也是一笑带过,然她就对那个赵姓尤为好奇,思量着这赵家必定有甚隐秘,不然历代门主为何只选赵姓呢?

最近月明教又重出江湖,如今又来个玄天门,一时间,自教她不敢大意,横剑立身,瞄着赵铭希的一举一动,就看他有何企图。

赵铭希又非无眼的瞎子,早知她的心意,就笑了一笑,好言释疑道:“三姑娘怎么如此怕我呢?上次蜀国宫中我们早已见过面,在下也并无恶意!”

天绍青闻言,非但无有触动,反倒朝后退,分明是不好唬弄的样子。

他不禁攒眉,略有忧愁道:“可能你对我并无印象,不过没有关系,铭希之所以跟着姑娘,也是因为蜀国宫中一别,铭希久慕姑娘,有意结识,是以一路上派人沿途保护,可恨我的手下鲁莽,擅做主张……”说到后面,他甚至有些生气。

话还未落,天绍青已明白过来,大惊道:“是你们杀死了那掌柜?”脑中只记得他所作的坏事,竟转面仇视起来。

赵铭希兴许是自负过甚,虽则认为自己冒失,处置有些不对,但自承过失后,还觉得自己为人坦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天绍青没想到这趟苏州之行,行踪早被人掌握,想来此人能寻到自己,适才所言非虚,有可能真是那次蜀国皇宫内,他就开始留意自己,而自己竟然全不知情。

思虑至此,她就后心连冒冷汗,若对方歹毒,那她岂非时刻命在弦上?

此次江湖闯荡,她可走的太辛苦了。

百余年前,玄天令和七宝塔都是玄天门之物,是号令教众的镇教之宝,也就是各方势力是否听命,全赖这两样东西,可后来流失乱从。

适逢郭威得了天下约有年馀,赵铭希听说七宝塔落入大周国,本要拿回,却不想郭威又转送蜀主。

赵铭希和护教长老楚关山只得又赶去蜀国,没承想又被柳枫捷足先登。

他们与柳枫素不相识,自然还在纳闷中,不知道那是柳枫所为,更不知道柳枫手里也有个玄天令,他根本不知柳枫是谁,也无从得知,只当玄天令在都指挥使安思谦府邸重现,此讯不假。

故而当日闯皇宫之前,听说有人手持玄天令,他们便追问安思谦那人样貌,安思谦却说夜黑不明,自己太害怕,没有看清,事后柳枫飘然而去,才道出实情。殊不知是有顾虑,只因柳枫当时拿着玄天令作为要挟,换取边疆密函与七宝塔,安思谦若将此事和盘托出,那可犯了串通他国的死罪!

柳枫拿走边疆密函后,安思谦为了一己之私,也为隐瞒实情,随便找了个理由赖在小太监头上,替自己顶罪。

可七宝塔被柳枫夹带私藏之后,他呈给皇帝的是一座假的七宝塔,怕皇帝会降罪自己,便诱哄赵铭希与楚关山先后入皇宫盗窃假塔。

那楚关山仗着武艺高强,独自潜入皇宫,谁知去了一天一/夜,不曾见其出宫,赵铭希觉得事情有变,揪出安思谦逼问。

安思谦这才想起器物房有机关,宫中没有消息传出有人私闯,肯定是楚长老误陷机关,掉进了密道里。

赵铭希自得设法解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便在安思谦安排下,假扮一名禁军侍卫潜入皇宫,才要去器物房查探,蜀主孟昶身旁的太监突然有话相传,宫宴歌舞即将开始,为了安全,让侍卫们速去殿外守护。

赵铭希那时心焦已极,恨不得杀死那挡路的皇帝,暗骂:都什么时候了,这皇帝还如此爱耍,将来势必亡国。起了轻视之心,可莫可奈何,只好守在大殿附近巡视,也因此目睹了天绍青一面。

他举眼细看天绍青,眉如飘飞的花朵般迷乱人眼,眸子清亮,似含了水烟,十分欣喜,一时心弦酥麻,以至后来茶饭难咽,有意与之缔结姻缘。

可他有教中要事奔忙,无暇抽身,时而会失去天绍青踪迹。几经波折,终于探到这是裳剑楼天倚剑的小女儿,待回到玄天门,他便置备厚礼前往裳剑楼提亲,却遇裳剑楼屋门紧闭,扑了一空。

后又经弟子查探,方才知晓天倚剑夫妇到了苏神医府,赵铭希便暗自猜想,天绍青顾念父母,定会赶来苏州,所以他也就来了。

此番见天绍青对自己极是防范,他遂将只身去往裳剑楼提亲一事说了一遍。

天绍青却已对他生了坏感,只觉他越是心热,就越厌烦,轻鄙道:“哼!那你可有问过本姑娘到底愿不愿意?”

赵铭希何等精明之人,看看她的反应,就知她不情愿,可他有心抢这娇柔女子随自己心愿,便冷望她一眼,趁她不备间,突然出手如电,身子前斜些许,手臂顿时暴长,疾扣天绍青咽喉。

天绍青本也就提防着他,是以一闪而过,赵铭希便又抽出玄天剑,疾扫过去。

他本性阴狠,倨傲自大,且极其自负,不得手的东西,根本不会轻易罢休,哪怕是一拍两散。

他剑招属于上乘,一出手,便激起冷冷剑芒,然却没有杀气,只是顺着天绍青的上盘游走,教她不敢小觑自己,也有卖弄功夫之嫌,当然也不乏他不打算伤害她,旨在生擒。

玄天门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派,唐玄宗年间,在江湖,以至高武学发源者立足,据说这祖上有一位三剑客,终生研究剑法,写下三十多部武学典籍,其中尤以玄天剑法,玄天心经最为江湖人所推崇!

这赵铭希玄天剑法使得精妙,两招便迫的天绍青上下无路,被擒住了。

赵铭希得意一笑,箍紧她的手腕,放松了心态道:“三姑娘还是不要反抗,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一定好好对你!”

哪知天绍青暗里运气,回了句:“休想!”一把将他甩开,长剑又当胸斜刺。

逼得赵铭希连退三步,见她这般不识趣,面色一寒,不再客气道:“这可由不得你!”遂力道加大,一路抢攻,剑法也转为了强劲。

他未给天绍青半分换气机会,剑尖一晃,四面寒光,如天幕一般罩住人的全身,不是急点,就是急袭急攻,掌若闪电,剑如飞锥,再也不是先前的柔缓。

猛听铛一声,天绍青手中剑被他打偏,倒退了两步。

赵铭希见她呼痛,遂心肠一软,却故意狞笑,装出恶狠狠地样子道:“我不想这么对你,只要你肯……”

天绍青哪里肯听这些,又气又恼,性子也有些倔,不服输的劲头一旦上来,拦也拦不住,定身一刻,又举剑横扑过去。

赵铭希原本以为她甚为好擒,不料她外表温善,实则刚强,不由恼道:“那就不要怪我!”也不留情,玄天剑再一递前,天绍青侧身避过。

他剑虽走空,却是虚招,实则引开天绍青的注意,在这当口,实掌打在天绍青心口,本欲将她打倒,然后看她还有何计可施,束手就擒不就在望了么?

哪知天绍青借力使力,没被他打实,反而借机飘身后退,跃上了一棵大树,眨眼逃了。

赵铭希顿知上当,这才明白她是刻意激怒自己,好诱自己出手,找机会脱溜,当下自是后悔不迭,可心惊之余,也不绝望,起身施展轻功,就急追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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