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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二子夜挑灯深见计,今朝临镜再开颜

转面定身,瞧着众人,关醉飞神色淡淡,倒再也不是先前那样凡事都礼让三分的友好模样了。

他目光微有些锐利,还真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从众人脸上逐个扫过。

沉吟了少顷,他负手而立,仪态轩昂道:“在下只有一句话,明日依约前往正阳关,说服朱贼出战,其他的,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这话才一落下,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其中尤以华山派为重。

如此重大之事,关醉飞居然说的这样轻松,简直就是一语带过,轻描淡写。

众人需要听到的不是决定,而是这个人能否担当大任,去之前,他的计划是否严密,得让众人心中有个评判,如有不妥帖之处,大家齐心协力,做到没有纰漏。

要保证事情万无一失,就不允许出现任何疏忽。

观那关醉飞,实在教人放心不下,其本身是个聋子不言,居在关河时,只听说他待人热忱,态度很好,甚少与人冲突,却从未听闻他能力有甚突出。

他能做什么?

韦倚风勉强摆出镇定的姿态,连问三句:“关公子可有准备?”

关醉飞一概摇头,旁人再问,他便走去一旁坐下,直接弃之不理了,看来真的是没有任何详细的计划。

华山五绝的心开始往下沉,李弘冀派来的那个侍卫也瞧着有些不对路,不禁面露诧异,但好歹他出自燕王府,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故而也就未曾发话,静静地观瞻着,何况彭允镐都未阻止,他也没必要着急。

由始至终,柳枫亦未发一言,目光聚在关醉飞面上,片刻未移,既不气也不惊。

关醉飞可能是觉着被人问的烦了,干脆闭起了眼睛,如此一来,众人问什么,他都听不入耳了。

当然,他的确是个实实在在的聋子,听不见,也在情理当中。

是他不愿意透露,还是别有他情?

过了一刻,他才将眼睛睁开,众人对他这种态度,也无可奈何,只道见面不如闻名,关醉飞一言一举,让人大失所望。

实际上,真正计较的,无非就是华山五绝,他们筹谋了数多时日,不愿此战再次告吹。

清平亦心里没底,想知道个究竟。

李清尘与柳枫等人,耐性倒都很好,早已瞧出了端倪,压根就默认了关醉飞的做法,或者是柳枫本来就未看重关醉飞前赴朱营一事?

宗楚宾也不笨,而且一向深藏不露,未到紧要时,他才不会露出焦躁的神情,有时候,他不问,自有人问。

眭听轩向来冷静,自然也不会轻易驳斥,除非决心做某一件事,那谁也不能拦阻。

清平见关醉飞这样,虽然神容僵住,但还是展出笑脸,抬手相询道:“关兄定是开玩笑了,这么大一件事,大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关兄身上,关兄岂会没有准备?”

关醉飞没有与他相视,却知晓他所问为何,亦摇了摇头。

清平紧盯着他,赶前两步,又一揖到地,悄然问道:“此去胜算几何,可否透露一二?”

关醉飞看着他的手从额头移到膝关,猛然起身立定,看向众人道:“我知道诸位很想问我此行有多少把握! ”

众人一听,一颗心齐都提了上来,显见关醉飞一语说中关键。

关醉飞将大家神态收入眼底,从容走开几步,双目微瞟着远方,朗声道:“我若冒然承诺,你们定将十成的希望寄托与我,而我一旦未兑现诺言,则就显得我关醉飞爱说大话,醉飞不妨敞开直言,一成的把握也没有!”

此话一出,直如五雷轰顶,教众人的希望落空,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不是去送死嘛!”

关醉飞竟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未看便铿然答道:“是送死!所以你们不必对醉飞寄予重望,就当我有去无回,已经死了,而你们还要继续部署,施行你们的计划,绝不可中断!”

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几句话,他转身面向诸人,神色不变地续道:“诸位心中定有疑问,既是送死,就表明我没有能力完成此事,因何还要我去?”

语气倏顿,他四面环顾一眼,道:“目下这里,惟醉飞能够置身事外,不参与大战,可有空暇往朱营之行,且也未与朱贼觌面,不遭他忌恨。所谓无怨无仇,也无过节,则有一线筹码,与他平视而谈!”

说此,他一只手疾指柳枫与彭允镐,道:“李太尉与彭节度使,虽有能才,却俱是此战首脑,不可轻易离营,况且醉飞也曾听闻李太尉祖上与朱家素有世仇,双方水火不容,自不合适。”说罢,他看了看眭听轩与华山派等人,道:“其他人,不是与朱贼见过面,已为他们窥知身份,便是要协助彭节度使与李太尉捉贼,都不能前往正阳关,故醉飞当是不二人选!”

华山派众人闻罢,忽的不再开言,互相看看,突然警惕起来,心里俱在寻思:这关醉飞信得过么?他无甚能力,倘若无三寸不烂之舌,一旦朱贼胁迫,惧于其势,反将今夜所谈泄露,岂非得不偿失?

‘风雨刀鹤石’中的赵倚石,盛怒已久,此刻一触即发,忍不住走到天一老人面前,拱手揖道:“老前辈,得罪了!赵某叨扰片刻,敢问老前辈一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天一老人无异议,他便道:“今日来到彭府,赵某听说昨夜前辈曾去了一趟正阳关?”

天一老人实诚,也不否认,就点点头。

赵倚石亦颔首礼让,恭敬道:“老前辈可有收获?”

天一老人轻叹:“老朽知道你要问什么了,老朽那孽徒确已不在老朽掌控之中。”

赵倚石连在口中低喃道:“那就是了,莫非还有人比前辈更高一筹么?”

关醉飞听出赵倚石话外之意,似乎有意将自己与天一老人比对,言辞间,不无讥诮自己不自量力之嫌,忙就拦下话道:“不,天一前辈在朱贼看来,身份尊贵,所谓之他在下,前辈为尊者,他自然不愿做个被训导之人。如果前辈口气不相让,他难免性情大发,与前辈反目;但前辈若屈尊与他,一来不和礼数,二来被他凌驾,他免不得要轻视前辈,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谈不拢了。那朱贼性傲,又怎肯反过来屈人之下?故而醉飞以为,天一前辈不可再往,只一次,没有第二次,第一次是念及昔年师徒情分,天一前辈也算尽到了为师者最后的责任,以后他若遭遇横祸,便与前辈无干!然而前辈若去第二次,便属于纡尊降贵,于礼不合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入理,每一个点都分析的十分恰当,教人挑不出毛病,言罢,他目望众人,也不气众人刁难,淡淡道:“你们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也只能暂且将此任务交托与我,不知醉飞所言对否?”

彭允镐也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忙就纵出一步,指着关醉飞,顺着话茬道:“此是本官外甥,绝对牢靠,诸位切莫心存猜忌,否则我们出师未捷,先自家相斗,可就是首败!”

关醉飞也不容情,顷刻摆下脸道:“至于我会用什么方法与朱贼周旋,恕我不能奉告!”

众人应该想到,猜忌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同样会猜忌他们,是以再没发话。

关醉飞看看众人,又神色一缓,笑了笑道:“我们大家互不为难,各尽各责,那么此战不日便会告破的!”说着,走向偏侧无人处,探手于衣,一面摸,一面道:“除此之外,一些别的计划,我已经为各位罗列妥当,适才也与李太尉细谈过了,经过商酌,李太尉与舅舅也都同意,现在这个计划就由我代他们口述。”言说间,一本书被他掏了出来。

众人自然也已知道,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实是柳枫与彭允镐不愿意争抢,在寿州,柳枫为客,此战又非受到圣谕安排,喧宾夺主,总是不好,又要为人诟病弹劾,彭允镐才是寿州的统帅。

作为彭允镐,碍于柳枫官级,此番又有柳枫师父天一老人相帮,更有一帮柳枫的朋友,更不好驳了柳枫的情面。

思来想去,他们便各自礼让,让关醉飞来口述计划。

在书的夹层中,关醉飞淡然地取出了四张地图,叠放在一起后,将书丢去一旁,自己盘膝坐倒在地,避过众人,捧开第一张图,招手叫来李清尘,给李清尘详看。

李清尘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便就到关醉飞面前,俯身蹲下,张目延视地图,只见那地图仅绘有四分之一,除去一个方向,其余三面皆是空白。

李清尘仅看了一眼,已经明白关醉飞用意,其实四张地图都画有一个地方,只要把四张地图合并,便就是一幅完整的图。

李清尘眉间舒展,朝关醉飞不动声色地笑了一笑,那眼神好像是在赞叹,也好像是极为满意。

关醉飞心知肚明,只当没有看见,咳了两声,手指图中一地道:“届时,麻烦仁兄护着我舅舅,从这一处攻入。”手落处,正是‘三河尖’的字样。

这三河尖是在淮河边上,因处在淮河、史灌河、泉河交汇地界而得名。

它扼淮河水运要道,而正阳关却是上通沿淮重镇三河尖,是淮河中游的重要水运枢纽,扼守淮、颍、淠三水之咽喉。(三河尖的地理形势,参考百科)

切断咽喉,敌人岂非在这个方向就无退路?

那么守住三河尖,自然就变得尤为迫切和紧要了,此次擒贼,柳枫和彭允镐就绝不会放过这样的要道。

李清尘素来也打仗,所以不需关醉飞明言,他也已领会此间要害。

待他看见‘三河尖’字样的刹那,关醉飞就一把将那张地图揉碎,塞入嘴里,活咽了下去,也没给李清尘看见其他地图。

其他人想要再看一看那上面画的什么,已再无可能了。

关醉飞瞄着李清尘,接着道:“此处乃要冲,商贾辐辏,只要攻克此处,必断朱贼咽喉,敌军士气必要为之一挫,倒时再取正阳关,就会事半功倍。”

李清尘闻言先是点首赞成,后又皱眉道:“只是听闻那地方河渠纵横,步骑兵想必难以展开,强攻不易,我看得避开贼军主力。”

关醉飞应声道:“不错,故我们需要时间,怎样避开贼军主力,拿下那里,兄定有对策,我也不是很担心。在朱营那边,我也不得停留,诸位也一直处于忙活之中,兄与舅舅的大军亦需要绕道,赶赴那个地方。但我们各行各事,外看是不相干的了,不过最后都会归结为一处,各方事成之后,合力攻取敌阵。”

一言及此,他视向众人,意有所指道:“诸位不要中途违抗命令,去插手别人的事情,而把自己手上的事情丢下不管,这是军令,违抗者,李太尉也已说过,必以军法处置。事情未成功之前,各位也莫要过问别人的任务为何,因我们不想提前泄露全盘计划,每个人所知道的都是自己那一部分,同样,违令者,斩!而我去朱营后,也会有个时辰约定,不管我有没有回来,都会设法通知你们起事。到了那时,连同李太尉在内,共有四路大军,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攻正阳关。”

众人面面相觑,都很沉默,也不知在想什么,而柳枫显然已将此事委任与关醉飞,就在一旁谛观诸人神情。

关醉飞又看了看李清尘,道:“而兄与舅舅在后方,少不得需跨河破阵,实行围困战法,将朱贼在后方的势力剿灭。火速进发正阳关,与另外三路人马会合时,未听到号令,切莫轻进,最要紧的是,防止敌人从此路逃脱,万一不行,可半道埋伏,施以截杀。”

李清尘见他把自己的计划安排如此周详,不假思索道:“好!关兄请放心,只要有我李清尘一口气,一定誓死护卫彭节度使周全。”便认真地延视彭允镐,眼里露出决绝之色,一副不容有失的样子。

彭允镐也赶忙称谢。

李清尘向不失信于人,这关醉飞与他深交,是最不明白不过了,即使李清尘去了西域,他们也不曾断过联系。

只是关醉飞这人,极能守口如瓶,从不把朋友的秘密轻易示人。所以他安排李清尘的任务,实际上还极为重要,三河尖并不好攻,若换做别人,他还不一定信得过。

柳枫对这一安排也无异议,本来关醉飞说出这个计划,他就打算放任关醉飞处之,整个计划,他自然也早就一清二楚了,背都背得出来。

此次所要面对的敌人非同凡响,而经过前面诸多战役教训,他们现在需慎之又慎,杜绝一切隐患发生。

清平与宗楚宾使了使眼色,宗楚宾含笑走上两步,正与关醉飞相视,便趁机揖手道:“不知楚宾与师叔们有何效劳之处?”

关醉飞亦笑脸相迎,李清尘便走开了。

关醉飞信手展开一张地图,给宗楚宾及华山五绝看了。

华山五绝见是正阳关侧翼,也就没再抗议,只听关醉飞道:“明日,彭节度使的公子便会赶来寿州,就由我这位表哥领着诸位从此翼出发,此行还是需要渡河,能避人耳目,当是上策。”

话未落,韦倚风已先道了声:“好!”抢过那张地图,便将之含入嘴里吞咽,以示华山派绝无判心,别人守信,他们也可守信。

至于第三张地图,关醉飞则递给了眭听轩,陪护人员为彭允镐几个部下将领。

眭听轩与华山派各从正阳关两翼攻打,而前后则是李清尘与柳枫这两路人马,是故那最后一张图,便被柳枫揣入怀中,柳枫一掌便将图揉成齑粉。

分配已定,关醉飞也长舒口气,开始向彭允镐与柳枫交结任务,柳枫拍了拍他的肩,道:“关兄,辛苦你了!”

关醉飞如实道:“辛苦倒也没有什么,能有机会按太尉之言,完成此事,实乃醉飞平生之幸!”

柳枫微声道:“你安排的很好,就算是我,也不一定对大家这样了解,果然还是你最适合安排这项任务!”

彭允镐也道:“彭某也是这样想,这里一些朋友,彭某也还初次认识,没有醉飞看的通透!”

关醉飞本要再说推谢的话,闻此反倒摇首,颇有感触地道:“舅舅与太尉,这是存心要醉飞开怀一乐么?”

几人相视,陡然齐都大笑起来。

毕了,柳枫才敛容,细细端视关醉飞道:“说实在的,关兄,你明晨出发,可能……大家都不能去送行!”

关醉飞也无黯然情绪,颔首道:“我明白,为了让朱贼放松对我的戒备,不然他以为我带着十足的目的前去,也许不会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

柳枫见其人聪明如斯,免不得又要另眼相看一番,一时感慨丛生,想及自己少年时期,曾经以特使身份入唐营舌辨群雄一幕,虽然当时是毛遂自荐,本有自信能博得唐主赏识,不会被人暗害,但与关醉飞今日境遇,岂非也有些类似?

关醉飞不是毛遂自荐,而是送给朱友珪一把直插入其心里的刀。

朱友珪不是李璟,而朱营是实实在在的狼窝,比之当年唐营对己的暗害,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关醉飞又是个残疾人,纵有险劫,欲要逃脱都是困难,真能安然渡过么?

柳枫望着关醉飞,忽见关醉飞凝眉不展,这倒是少见,便问道:“关兄还有何未了之事?”

关醉飞沉吟了一阵,抬首迎上众人期盼的目光,道:“不瞒诸位,醉飞此行,还有一个顾虑,如果不是这个顾虑盘亘不去,醉飞倒有十成的把握,就怕这顾虑会颠倒局面,影响诸位大事!醉飞犹豫了很久,要不要与诸位讲明,还是打算当面说一说,也好让诸位有个心理准备。大家不要对我抱有太大希望,包括我的生死也一样,无论我是否生还,你们都要战胜,就当是醉飞在此与各位约定,教各位为我报仇了!”

众人闻语愕然,究竟是什么样的顾虑,教关醉飞也没有把握,谁也猜不透,因为他们永远也不是关醉飞。

夜已经很深了,是该入睡的时候了。

柳枫却睡意全无,今天所发生的事,让他有很多困扰,他需要逐一理清。

天绍青与端木静一同出现在寿州城,华山派竟然与他成了盟友,好端端的,竟在淮河巧遇李双白,又见李朝来到节度使府,还有关醉飞要去朱营拜会。

关醉飞的事,自是已经暂告段落,但那重顾虑是什么呢,他也没有想到,关醉飞也未明言。

众人各自散了,他便走去李弘冀房间,因为他觉得近来李弘冀的举动也很奇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往在萧然居内见到一些事,李弘冀都很热忱,这一次却实在有些不合常理。而且今夜所谈之事,李弘冀会怎样看呢?

柳枫尾随着那个侍卫,见其在李弘冀房外敲了三下,不久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声音不重也不轻,却含有威慑之力。

是李弘冀,他在房里,也未出外开门,然门也并未上闩,因此那侍卫只消一推,便举步而入。

进去后,李弘冀正在烛下与另一人叙谈,那人也是个侍卫,青红的脸膛,两腮丰润,显见平日吃喝极好,养的身宽体壮,此刻穿一件青布衣裳,腰间佩剑,侍立在李弘冀面前,风尘仆仆,看样子,像是赶了远路而来。

先前那个侍卫走进去,自行掩上门,李弘冀看也未看,已知来意,随口道:“殷正,你暂且站在一旁,待本王与杜开议完这件事,我们详说!”

殷正向不多嘴,垂首道是,就睹着他的好兄弟杜开在那里禀告琐事。

杜开似乎也才到不久,尚未与李弘冀说上几句话。

屋内一盏烛光,也算亮堂,李弘冀头顶又有几盏灯笼高挂着,映出他朦朦胧胧的面色,有种难以言喻的光辉,眼中流光更甚。

他独坐桌前,单手将一只秃笔转的飞快,神色淡淡地问道:“那边的事情,都办妥了?”

杜开恭敬道:“是的,小人已按燕王的吩咐,将萧然居所有的仆俾都一并遣散,全部重新换上我们宫里面的人,虽然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穿着打扮都是普通家仆,实则杨澈已经没办法再控制他们了。”

李弘冀仍然转着那支秃笔,也没被突来之喜冲晕头脑,神色不动道:“杨澈没有什么反应?”

杜开不屑道:“他能有何反应?”

李弘冀还是一脸莫测神色,镇静地道:“如今他在萧然居,已经有名无实,他可知道,自己一手创立的萧然居,现在真正的主人是谁?”

杜开想了想道:“他可能已料到自己是个真正的阶下囚,不过他掩藏的好,总不至于仗着胆骂燕王的!”

李弘冀嘴角边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狯笑意,这般观之,真有些让人不寒而栗,冷讽道:“自寻死路的事,他自然是不干的!”言罢,话锋猛然一转,直视杜开道:“但明里不行,难免会有阴招,故此本王让你在清和园那处禁屋外围,加固一圈铁牢,你有照我的话去做吗?”

杜开勉强点点头,微有迷糊道:“小的就是不太明白,以杨澈之能,若要逃脱,可从地道入手,外面的铁牢不一定锁得住他,燕王因何还要这样做?”

李弘冀训斥道:“若要教他逃的话,本王还用你们这么多侍卫,换掉萧然居仆俾干什么!”

杜开连忙道:“是,小的知错!”

李弘冀神容不改,又道:“你们要做的,就是悄悄守住地道出口,随时防备杨澈,而那禁屋的外面,有大铁牢,杨澈知难而退,必不会从露天逃脱,所以那外围不需要你们过多看守。”

杜开虽有恍然,却不免紧问道:“那……为何不索性将杨澈押回京城?”

李弘冀遥望深处,目光难测道:“目前时候未到,还差时机!”言尽,看看杜开,意味深长道:“你是不会明白的!有些事,太急了,容易让某些人闻风先遁,也就达不到目的了!”

他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杜开想不出,也觉得越来越猜不透李弘冀的想法。

以前有事情,李弘冀还愿意与他言说,但现下李弘冀却深藏不露,那感觉让他莫名后怕,不敢再与之无所顾忌的说话。

过了很久,李弘冀突然问道:“本王让你转告萧居士,教他随本王回京的事,你有对他提过么?”

杜开不假思索道:“有!”

李弘冀奇怪道:“萧然居没有反对?”

杜开讷讷道:“其实萧居士说,既然燕王在萧然居的事已经办妥,他也没必要继续留在那里,如果不是等待燕王处置杨澈,他早就想远去他乡了!”

李弘冀意外道:“哦?”顿了顿,似是悟到什么,又道:“萧居士为本王守护萧然居,也实在难为他了。”

每日面对两个不想见到的人,谁能轻松自在呢?

固然萧从霄曾经得到了萧然神女的心,可那毕竟已过去十数年,且萧然神女是个非常恪守礼教的人,也甚在乎世俗偏见,世俗不允许之事,她绝不会做。

就像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对杨澈作恶嗤之以鼻,自然也就不能大着胆子与萧从霄相守,因为那样的行为,她自己也会鄙视自己。

她还是杨澈夫人,即使违心,也还会与杨澈过一辈子。

如今萧从霄已经脱险,萧然神女自无后顾之忧,反而言之,杨澈成了阶下囚,这萧然神女也不会离开萧然居了。

杜开回忆道:“自从换掉仆俾,加固那个大铁牢后,萧然神女也住在了禁屋里,每日为杨澈诵经!”

李弘冀闻言‘哦’了一声,杜开看着他的面色,迟疑着道:“所以小的也在想,萧居士确实也再无留在那里的必要,他人虽在萧然居,可又无法与神女见面,两人都是避着对方,即使见面,也绝不多言半句。”

李弘冀感叹道:“萧居士想必心里也不好受,他踌躇未决,想要为父报仇,却又怕萧然神女难过,不报仇又自觉对不起亡父!”说此,不免可惜道:“萧居士也甚是可怜,自小到大,丧父又丧师,仇未报,又失去了十八年自由,目今脸也毁了,后半生无以为托。而那杨澈虽然被囚,却有神女作陪,其又享受一世富贵,与萧居士相较,他也不亏。目今萧然神女作此选择,不能与萧居士相伴,萧居士可谓失去太多,得到的却寥寥无几,没有什么东西让萧居士真正地抓住过,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信念罢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时感触,李弘冀叹息数声,忽然满心壮志,豪声道:“本王绝不要自己的人生变成这样,一无所有,岂非比死还要难受?本王一定要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牢牢掌控在手里!”

杜开接话道:“是以小的便告诉萧居士,燕王有事相托,要他务必前往金陵城一叙。”

李弘冀回瞟他,问道:“萧居士怎么说?”

杜开连忙道:“同意了!只是萧居士并未知会旁人,小的问他,要不要知会神女,他说待他走的那天,与神女道别也就是了!”

李弘冀听罢,陷入深深地思索之中,挥手驱走杜开。

殷正便上前一步,与李弘冀说了适才关醉飞的那个计划,李弘冀似是成竹在胸,也不着急,待殷正脱口说出关醉飞尚有一重顾虑时,李弘冀神色也未变分毫,喃喃咀嚼着:“顾虑?”

殷正以为李弘冀要详问,便道:“他是这么说的。”

李弘冀转面问道:“他有没有说是什么顾虑?”

殷正摇头道:“没有,要去见他吗?”

李弘冀轻笑道:“见他?岂不是害了他?”

见他怎会害了他,殷正想不通。

李弘冀见他垂首沉吟,将他神态看入眼内,道:“某些事不用在明面上做足,引人注目,有时有好处,有时却不大好,甚至会起到反效果!”

殷正终于有些明白了,心服道:“燕王其实很关心寿州此次决战的胜败,但是您未露面!”

李弘冀面上现出莫测的笑容,直视殷正道:“你们以为本王玩物丧志了?”

殷正立马道:“不敢!”

李弘冀不在意他的神情,自顾自道:“有李太尉,有彭节度使,他们都非等闲之辈,本王还担心此战不能告捷吗?不过是迟早之事,本王也不意做个都监角色,让他们有任何压力!”

殷正恍然大悟,李弘冀猛地将手一挥,道:“下去吧!”

殷正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李弘冀,见其举首沉思,嗫嚅了一阵道:“燕王,你好像变了!”

李弘冀也未回首相视,对这话也不惊奇,淡然道:“是吗?”直立起身,道了一句:“也许你从来都没看清本王!”猛然伸出两指,穿过桌上那盏灯烛的火焰,竟不惧炙烤,一把掐去了灯芯,灯火即刻熄灭,幸好屋内馀些地方还有灯笼,不然整个屋子就要漆黑一片。

殷正走出房,还在低语道:“真是变了!”

李弘冀的确变了,柳枫也有这样的感觉,恰才他就守在李弘冀房外,将里面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柳枫没有想到李弘冀这般处理萧然居的事,自然他也知道,李弘冀早晚都要处理这件事情,因为他一早便决心不插手,故意礼让李弘冀。

显见柳枫虽然傲骨深深,有股直性情,倔脾气,但他也不是不会转弯抹角,在唐廷立足数年,他早就懂得一些分寸,故而他绝不会在李弘冀跟前越权。

目下他是太尉,他要打仗,管好分内之事,当是首要之急。

第二日清早,关醉飞出发了,无人送行,李清尘还想去送一送,只因他认为自己初到寿州,该是生面,无旁人那等忌讳,再者,关醉飞此行凶险难测,友人自此一别,后果实难预知。

他很早就已起床,正要步出房门,忽见李清衣急火火地奔来,见他一派闲适,笑嘻嘻地打量着道:“大哥,你要去送人呐?”

李清尘笑而不语。

李清衣这会儿神智清醒,已经不疯了,或许是因为这样,李清尘心情甚好?

不待李清尘答话,李清衣便摸着耳边一缕秀发,道:“那你今天一定送不了人了!”

瞧着李清衣,李清尘笑意不减道:“为什么,你又打算怎么对付大哥?”

李清衣神秘道:“才不告诉你呢,大哥把我想的那么坏,我要罚你!”

李清尘打趣道:“怎样罚?”本是玩笑之言,不料李清衣竟扯过他的衣袖,将他往旁侧拽。

那侧有个小花厅,李清衣走到厅门口,便朝李清尘道:“大哥先闭起眼睛!”

李清尘向来宠溺妹妹,就也没有拒绝,而且他也急着见关醉飞最后一面,心想就依李清衣一次,尽快将她打发,也便是了。

闭上眼睛,李清尘忽闻一股酒食入鼻,领会似的,笑着道:“哦,又想骗大哥吃东西,大哥吃素嘛,你怎么又忘了!”

李清衣嘟哝道:“大哥尝一口肉,有什么不好嘛,就当陪我喽!”

李清尘当即甩开她的手,坚决道:“不干,不干!”说着,就睁开眼睛,果真见到一桌丰盛的菜肴入目。

李清衣见他转身欲走,忙将他扯紧,软下声道:“好了好了,不让大哥吃肉,那大哥陪我吃顿饭,总可以吧?这里又不全是肉食,咱们兄妹可好几天都没好好说话了,清衣有事拜托大哥呢!”

李清尘未料这茬,转身立定,严肃以待,说道:“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李清衣如此阵仗,他觉得这件事定非易事。

李清衣把他拉去桌前坐下,自己坐在一旁,双手托腮,认真地道:“我想让你拒绝清平,跟你换!”

李清尘闻语惊愣片刻,板起脸道:“此事非同小可,绝对不行!”

李清衣早料到他不会同意,这才连哄带骗,可他竟然还是一步不让,不禁生气已极。

李清尘固然口气无变,但看着她,本想叱责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试想他八岁时起,就担当父母的责任,照顾两个妹妹,年深日久,这种思想已经在他心底扎根,因此,在李清衣跟前,他并非仅是扮演着兄长的角色,时常以父母的姿态来看待她们。

十数年来,这已经是李清尘无法推卸的责任,他不似柳枫那样,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他没有父母依靠,又不能做到孤身一人,两个妹妹就是他的负累。

李清衣生出此等想法,他难免就以为她是不是生病了,当下问道:“你今天有没有吃药?”

李清衣内心不忿,面上佯作无事,嗔怨道:“吃过了,大哥好讨厌,清衣今天很乖的了!”

李清尘会心一笑,她好似明白,又垂首嘀咕道:“昨晚上发生那样的事,我是再也不敢不吃药了!”

李清尘见她知错,就道:“我们从小都是相依为命,是大哥不好,没有照顾好我们家的清衣。”

李清衣眼眶一湿,抹了两把眼泪,感动地道:“大哥,我麻烦你那么久,现在就让我喂大哥一口饭,好不好?大哥能不能再把眼睛闭上?”

李清尘依言照做,李清衣就执箸夹了菜,亲自喂他,并不忘说道:“再把嘴张开!”

兄妹相聚的这一幕,是这般温馨,以致来寻李清尘的赵琦琦都心生羡慕,立在暗处,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赵梓祁。

李清尘也希望自己的妹妹越来越好,他素来不以暴戾来教养她们,便又顺从地张开嘴。

岂料李清衣见此,陡然狡狯毕现,快速地翻开一块肉,送入李清尘口里。

李清尘尚未咀嚼,那肉已受劲力所迫,自行入喉,腥气逆转的当口,他忙睁大眼睛,就看到李清衣手执一朵玉质白莲花,又捧着一盘肉,放在他的目下。

看着肉,李清尘目光刹那如炬,爆出一种似怒似嗔似怨的神情,忽的一把掀开那团肉,转身奔至壁面,强呕起来,心胆肺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在这个时候,偏偏教他瞅见了厅外的赵琦琦,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在人面前,一贯都保持良好的笑容,那一瞬间,他突然面色大变,一句招呼也没有,便转身而去。

彼时,正有两个白衣剑士随后赶到,李清衣见他们呆住,乐得前俯后仰,哈哈笑道:“真好玩,大哥的样子好好笑。”

似是太过尽兴,她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指着那两个白衣剑士和赵琦琦,道:“你们说,肉有什么不好?”

两个白衣剑士哪里敢得罪她,她与李清尘是至亲,根本招惹不起,便呆呆地摇首道:“没有什么不好!”

李清衣更是笑个不止,欢声道:“看你们那呆样!”

那两人不敢多留,便纷纷带着恐惧走开。

赵琦琦对于李清尘还有什么责怪,已经吓坏了,得知金甲士在厨房为李清尘� ��备早饭,便奔去厨房,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慌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将适才之事道出,金甲士沉默着,不说话。

赵琦琦抑制不住好奇心,连问道:“他为什么不吃肉呢?”

半响后,见她心绪难定,金甲士脱口道了一声:“你知道他这习惯有多久了?”

看着她,金甲士认真地道:“六年!六年前,那个女人突然派人把头送给了少主人,从那后,少主人就再也不吃肉了,一吃肉就会吐出来。”

不待赵琦琦问话,金甲士似已沉浸在往事当中,对过去是那般难忘,自语道:“还记得当初在白衣国,少主人初至,便遇到双夫人。双夫人在白衣国势力极大,为了控制少主人,就向皇帝请求,把三小姐带去教养,可是双夫人本性阴狠,手段亦很毒辣,三小姐她从小就被惯坏了,有一次居然要跟少主人比武,少主人打败了她,然后她 ……”一时语无伦次,似也有什么顾忌,说的凌乱不堪。

但赵琦琦还是从中理出了一些头绪,紧问道:“她怎么样?”

还未等金甲士回答,赵琦琦便已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金甲士顾忌颇深,避而不谈,却说出了更令赵琦琦吃惊的话:“几年后,少主人击败柳天枫,历劫归来,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未免三小姐继续沾染双夫人的恶习,日后为患,就去讨要三小姐。双夫人很慷慨,就把三小姐还给了少主人。可是少主人发现,三小姐不知何时变得神志不清,经常戏弄别人,于是少主人就对外撒谎说,三小姐得了疯病。”

“什么?难道她没有病?”赵琦琦简直难以置信。

金甲士截断话道:“病是真的,这件事也做不得假,只是少主人夸大了病情。”

赵琦琦领悟道:“哦,我明白了,大哥哥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教旁人伤了清衣姑娘,所以……”说着,又面露疑惑道:“但是双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金甲士深望了她一眼,讽笑连连道:“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见赵琦琦不言,良久后,他长叹口气道:“十二岁,少主人十二岁就是个身躯奇伟,相貌出众的少年郎,你说双夫人为了什么?”

赵琦琦惊叫道:“啊,难道她……她想……”后面的话,已不言而喻了。

金甲士心痛道:“少主人的性子如何,姑娘应该看的很清楚了?”

赵琦琦猛力点头,一个劲儿地道:“大哥哥虽然很少表露内心的悲伤,面上都装作云淡风轻,还让人以为他凡事好争!”

她话还未完,金甲士便接口道:“少主人的确好争,我是他部下,也不会替他辩解的。”

赵琦琦辩白道:“但我看得出,大哥哥并不是任何事都会争的,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争,而且非常不让,所以会给人一种错觉,通常都会被他坚硬的外表,充满攻击性的言辞给迷惑,其实大哥哥内心很好的呢!”

她还怕金甲士误会自己,连忙又道:“不然清衣姑娘屡次伤害他,他就会反击;清平叫他帮忙,他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就会以自己性命为先,严词拒绝。还有当初他明知姬冥一帮人会追来迫害,还冒险为李征医伤,以致真气大量亏损,那对敌人环伺的情况来说,是很不利的。”

言罢,她自己也下定决心似的,不住地分析李清尘道:“他有一股子硬气,琦琦相信他绝不会受双夫人侮辱的。”

金甲士见她将李清尘看的如此通透,不禁心生佩服,感慨道:“所以他后来就吃了很多苦,受到了很多刁难 !”

赵琦琦接着续道:“他喜欢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却不想让人看出来,其实是不想示弱,也不愿博得别人同情,这样子,他有时便会凌厉一些,别人都被他这种表象迷惑啦!”

金甲士连叹道:“姑娘你是个明眼人,注定你和少主人是一对!”

赵琦琦闻言,忽然欢快起来,揶揄道:“你这么说,是不是表示没有人和我抢大哥哥啦,那么他便是我的。”

金甲士也被她带动情绪,心情好转许多。

赵琦琦想起先前所言,释疑道:“大哥哥与我挺像的,不过我不会把心事埋在心里面,会找机会释放,以前我也受过苦,虽然感触没有他深厚,但也明白的!”

金甲士就望着这个女孩,只觉得她是那样单纯善良。

赵琦琦犹自续道:“我一定不会让他受苦,以后大哥哥若有苦楚,不防找琦琦来诉好啦,琦琦可以当大哥哥的开心果,任他发泄,大哥哥需要发泄,不发泄,会憋出病来的。”

金甲士最终被她感染,深喟道:“如果不是看到你对少主人有这些心思,我不会与你说这么多话,倘若换成旁人,恐怕无心者,永远也不会知道少主人是个怎样的人!”

于是赵琦琦受到鼓舞,打算去找李清尘。

此刻李清尘也已回到房间,回房后,他就立刻关起门窗,将屋子所有缝隙封牢,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猛然间,听得一阵碎裂的乱响,是李清尘将桌椅全都掀翻了,甚至扯下床头的纱帐,撕成一片片,轻纱满室飞舞,就好像他的眼泪。

可即使心中有泪,也哭不出来,他难受地抱住自己,时而箍紧头部,时而孤独地在房间摔着东西,身子东倒西歪,似是受到某种刺激,教他情绪失控,嘴里接连发出一种夜枭般的叫声。

赵琦琦赶来听见,心疼不已,就不断在外边拍门道:“大哥哥,大哥哥,你开门呀!”

李清尘不愿意见人,此刻只觉得自己就像魔鬼,像个野兽,已经到了自己也无法容忍的地步,就希望一个人静静地呆着,谁也不要来打扰他。

越是这样深想,他越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整个人极度不正常,羞于与人觌面,便以轻微的声音驱赶道:“你走!”

赵琦琦好似了解到他内心的痛苦,哭着摇头道:“我不走,我不走!”

突然,她发现李清尘那支玉屏笛不知何时被落在门外,连忙捡起来,学他曾经那样,吹起了那首记忆中的佛曲。

总算她对乐曲还有天赋,也还记得他初次跟踪自己时,所吹奏的那首佛曲。

吹罢,她满脸是泪,哭着道:“大哥哥,你出来呀,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世界很美呀,和你这几日看到的,是一样美!”

许久过后,四周一片死寂,李清尘砰的拉开房门,深望着赵琦琦,双目聚光,猛地张开双臂,含泪将赵琦琦拥入怀中,情动道:“赵姑娘!”

这一幕被随后赶来的很多人看入眼里,包括彭允镐和金甲士在内。

这天早上,还发生了一个插曲,李朝睡了一夜,早起要换伤药,而被火烧伤的地方又在后背,便只好将衣裳脱下半截,正当她艰难地拆开旧纱布时,一个人竟毫无征兆地直闯入房,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简凌儿。

简凌儿似是被人追赶,情急之下,误入李朝房间,瞥见李朝换药,刹那尴尬,忙将身子转过,推门走了出去。

李朝见他陡然在节度使府现身,一心想要得知李双白境况,也顾不得换药,披上衣裳,便疾步追赶,连唤道:“凌儿!你站住,我有话要问你!”

可简凌儿似乎存心躲避,奔逃甚快,眨眼李朝就被他引到一处偏壤的小院,她在一间屋前止步,举目回望,已经不见了简凌儿,正要转身,忽见那屋内有动静。

屋门未关严实,有道巴掌宽的缝隙,李朝顺着缝隙,即刻瞅见李双白在里面坐着,极是心惊,连声叫道:“子君!”

东方天空橙红,霞光炽盛,关醉飞赶到河边,上了一叶小舟,发现子青就在船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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