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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九孤茕怒啸展峥嵘,浩荡欺人事有极

夜色已浓,天空黑如墨,数点星斗点染后,大放异彩,便有数多朦胧的柔丝垂拉下来,渐渐映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一身白衣如雪,人如飞虹,忽从万人骑中一跃而出,弃下坐骑,只身踩着星光朝前飞驰。

冰轮般的玉钩在他头顶斜斜高悬,令那白霜一样的光芒遮上大地,整个淮河都受了席卷。

秋风萧瑟,连路打起这人的衣袂,飘飘舞动,数多鬓影也在余势中削上他的双肩,不住翻飞着,使他风姿飒爽。

他快奔不停,行走如流星飞曳,几个起落,便已掠过遍野纵横的*,陡然降落在数里开外的河畔,身旁万马咆哮,紧随其后,嘶嘶鸣叫声入耳充盈,好似为他壮着无尽的声势,几乎能撕裂人的耳膜。

朱兵闻之,立刻有了响动。

他恍若不觉,全身心凝注着河心那一片战舰汇聚处,时而将双目投向正前方数尺之地的哨卡,饱含冷漠的神容,冰冰凉凉,很快,这种专注就将他与世拉绝,让他出于尘埃,临风起翔,似神仙中人一般。

又飞纵了几丈,他跨过无数夜幕,使自己现身更近一些,迎着远处那万点火光,仗剑落地。

为保守正阳关,防唐境奸细,这正阳关四周的河口空地,实已被营寨填满,是以眭听轩虽在淮河一岸,也无法畅通无阻地横越而过,只因中央就是朱兵大营,必得打掉朱兵,卸下这边厢河岸森严的守卫,才好进行下一步攻击。同一时间,也要防着河心船舰上的朱兵前来滋扰。

本有彭文贙大军在淮河另一畔进攻,若得其相助,则河心的朱兵得防范两岸唐兵,营救岸上同伴必不及时,势必手忙脚乱不可。

此番眭听轩已到,彭文贙原先也与华山五绝从另一翼杀到,只可惜朱友珪命徒众前去阻拦彭文贙,故而一时半会儿,眭听轩等人还不能与彭文贙兵马遥相呼应,得各自解决掉拦路石。

朱寨营地,近在咫尺,恰在此时,另一边河岸也火光通天,震耳的战鼓声,兵器的相撞声交叠着,正是彭文贙将兵马分了数路,一路拦截朱友珪徒众,由华山五绝领首,一路赶去进攻正阳关,令贼慌乱,还有一路赶来淮河与朱兵对抗。

不多时,他们便为眭听轩助力不少,黑黑的夜下,不时可见火苗飞跳,来去无定,眭听轩耳力过人,时不时也听得清平那喝骂声:“老贼,你们逃不掉的。”

原来是清平与宗楚宾已经领军赶到。

渐渐生凉的河风,砭上眭听轩的肌肤,刺向他的面骨,教他的白衣飞展在夜空,他仍旧巍然伫立,无动于衷地瞪视着前方,冷肃的目光,正在寻找着什么。

白衣神剑素来出手如电,神威难测,虽然没有人料定究竟,但谁也没有办法否定他。

河心是朱营哨卡,那里舟舻满河,旌甲无数,闻到风声,那些大小不等的战舰已就势起行,淮河这一畔的营寨,朱军也已倾巢而出,朝他进发。

眭听轩孤立于显眼处,就那样睥睨而立,凛然无畏地迎接着他的敌人,千人千影迎来,就要踩上他的头顶,将他踏翻,他依然纹丝不动,似一座铁塔,笔直地站着,冷峭的神骨,匀致的身材,俊伟的面容,使人莫敢轻视。

他冷冷凝睇即将侵犯跟前的朱兵,驾鹤着一众唐兵,如山般迫视敌兵,全身那股劲气逼人,清俊脱颖,冷毅铮铮,这凌风出尘,胜绝压人,令人觉得他就是一口满是锋芒的擎天巨剑。

人如剑,剑亦如人,猛然间,他脚步错离,朝两侧分开,下盘稳扎,长剑横在当胸,随时准备向那迎面扑来的大军击出一剑,手上、身上,彼时拧成一线,大有蓄势待发之状。

一道闪闪的寒芒凭空划过,预示着这个剑客冷逸般的风采。

*有了他在压阵,顿时士气高昂。

前方的敌兵又逼近了,马蹄奋力扬起,蹄声阵阵,踏开地上的寒尘,一片巨响中,冲驰之利,震得沙烁四面乱滚。

双方步兵混杂在内,眼看就要有一场血的流杀,难分死活,更难辨谁输谁赢,不料就在这时候,敌兵后方光浮人动,火烛突然高燃,跟着喊杀声起,一队唐兵已抄近道,从背面准时赶来,不由分说,杀奔朱兵。

转瞬,便是前后两厢夹击之象,朱兵就在当中被围。

原是一名将领在眭听轩授意下,带着一队士卒抄偏壤处,绕至敌军后营。

先前眭听轩与众将商议之时,便道:“这边敌兵有河心朱贼大军仰仗,必不惧死,且见我军杀来,又认定有朱舰在旁营救,定然都抱着一冲而出的想法,拼死心甚强,士气也正旺盛。我们与他们正面对战,柳师兄与寒梅轩子的兵马又未赶到,硬碰硬,必不讨好。时候若久,我们的士气必受影响,若要尽快取胜,依在下看,需要避开朱兵锋芒,耗去他们的好勇之心。”当下便与众将议定,分拨人马,施行分工进攻。

淮河这一岸的朱兵哪经得这等折腾?遇此不知唐兵人数,恐慌之下,兵马已乱。

眭听轩身旁一将适时驰骑出列,见状扬手一挥,招呼着身后兵卒冲杀而上。

于是,步骑兵们便从眭听轩旁侧如风而过,眭听轩镇定从容,忽然展开身形,侧身从内退出,飘向河畔。

这些士兵,皆手持枪矛等兵器,见了敌兵,好一通刺杀。

时而便有人背中一矛落马,未落马者,一时不备,又要被人削去头颈,还是免不了一死,侥幸不死的,便是带伤而战,双眼血红,神智俱失,只知道拼命砍击对方,即使浑身伤痕累累,也要努力保住自己不死。

时而又有人被枪矛刺中眼珠或手臂,或四肢陡被截断,疼痛之下,从马上滚落致死,即便还有一息尚存,也要被不知名的马蹄一番践踏。

有时甚至不分敌我,马蹄争相从那些人身躯过去,马上的人,只顾身畔或者前方的敌人,对于脚下之事,实如未闻,也未见得有人会看上一眼。

如此形势,若不强悍机警,未能起身躲开者,不被敌兵踩死,也要被自家马蹄踏成泥浆,造成血肉四处飞溅,将一些马匹都喷成了血红色。

再说那间歇,人人竞相拍马狂奔,骑兵对峙骑兵,步兵自在一旁互相混战,骑兵若有人倒地,怎能及时收势?一旦有人心存怜悯,不顾后果勒马营救同伴的话,必得被周身环绕的敌兵杀死。

所以分不分清人面是一回事,就算能够分清,也少有人能有那能耐,伸出援手保同伴和自己。

在朱兵之中,这种事委实常见,因为他们腹背受敌,心生慌乱,早已失去队形,越有同伴倒下,他们越乱。一时四面乱撞,投石问路不成,反被唐兵杀死,则在意料之中。

唐兵则因有了*,纪律有素,分配也很妥当,故队伍规整,将敌兵团团围住,不教漏网之鱼脱逃,但有人冲出包围圈,多半也因奔跑过急,以致马失前蹄,人仰马翻,正被*中的步兵逮个正着,趁他们还未定身之际,赶前挥来一刀。

彭文贙那边的情况,也与这边无甚二致。

水天相接处,眭听轩引领一帮水兵在河畔驻足,迎着敌兵那些船舰来处,与一名彭允镐分来的部将打个眼色。

那人便分出一拨兵卒,趁岸上混乱,偷偷绕到人流稀少的昏暗地界,专择敌舰不能顾及的地方。

敌兵一不留神,他们便潜入水中,偷偷游爬着,朝朱舰而去,看样子,是预备占领敌军巢穴厮杀。

这些人都是千里挑一的游水好手,也是眭听轩这队人马中的精良水兵,来时,也由彭允镐规划,专门挑了些水兵,方便其行事。

其馀士兵就在旁边打掩护,就由辎重部队带来树木,搭建成筏,明面上是欲渡河,迎击朱舰,实际上也是为了引开朱舰上的敌兵视线。

如此寒天,不免渗人,眭听轩整个人却如冰雕一般,站在唐兵最前方,云水河畔,有他这样一个仙人,那充盈的剑风好像已将四周罩住,大家都受了他的庇佑似的,不一会儿,便将木筏扎好。

这时,一些朱舰已经赶到了近侧,有些人下水乘舟,涌向岸边的唐兵,而唐兵就乘筏渡河。

若在半途相遇,两厢在水中打得是不可开交,长枪长竿乱戳乱拍,少不得拍上人躯,致使人倒舟翻,不是毙命,溅起大朵水花,便是侥幸钻出水面,捡得一线机会,死死把住对方舟楫,或被对方反抗打落,或再把对方撂倒。

俄而也可见舟楫木筏被枪矛挑中,筏散舟沉,或舟身现个大窟窿,大水奔涌而入,转瞬便连人带舟一齐吞没,这些人便得依靠水性,在水里求生,但河里人影太多,又混杂不堪,兼之鲜血四溢,除了模糊的戎服式色,已极难辨清,大半落水的伤兵,挣扎片时,还是要被杀死。

*的水兵,都来自清淮军,这清淮军经过多年训练,极有纪律,水性极佳,不比朱友珪的兵卒,多数水兵未经严格训练,只是近些日子,在水上临时充数,就算熟谙水性,作战经验也不丰富。他们沾得是地面临敌经验精通,可他们要登岸,眭听轩就让人将路封死,饶有少许人上岸,也不足为惧,只因岸上就有大批唐兵环伺。

故而,那些朱兵简直眼睁睁看着两岸的同伙丧生,内心那苦不堪言之情,莫可名状,朱友珪激愤不已。

本来他早先就已驰舰进逼眭听轩,奈何陡闻彭文贙使计,已悄悄令人攻取正阳关去了。

朱友珪唯恐有失,只好将战舰在河心停了少时,四下指派人手迎敌。

朱友贞建议将地牢里的人放出,他左右权衡,决定择人入关,地牢里正关押着向睐及崔世源,自从端木静相助天一老人离关,那二人当夜便为朱友珪窥知意图,是以久处地牢,无甚用处,此刻才开始守关。

朱友珪更命人在一艘战舰前方架起火炉,下铺数重铁皮,又以沙土垫衬,上置大铁锅,中央的炭火燃烧正旺。

此番*无舰,他忽然改攻为守,欲待唐兵上舰,瓮中捉鳖,只命几个徒众带领人马突围,去为岸上的朱兵助阵。

这样一来,倒也有了几分纪律,那些徒众颇有武功头脑,乘舟过河时,但遇*水兵,假装对阵两下,便佯作不敌,弃了舟楫奔逃。唐兵此次是主攻,势必要将敌人一网成擒,抢得战舰对敌更好,所以见了舟楫,便强夺过来。

加上眭听轩老早就派一帮水卒偷爬敌舰,后方必要有人跟从才行,总不能教先锋人马孤立无援,故而*登舰,是势在必行之事。

朱兵做了调整,以致形势起了微妙变化,也非是唐营的人考虑不周,概因唐营战舰迟迟未至,教人失算。

但*主帅早做足了准备,四面围攻,彭文贙与眭听轩的部将却甚多,柳枫那头则仅有柳枫一人当值,后来才调拨了冷寒玉,也因此柳枫见李弘冀迫切想上战场,为保此行万无一失,也就没有阻拦。

目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眭听轩也不担心,顶多两军势均力敌,更为慌乱的,该是朱兵,因为他们要援救两岸兵卒,又要力保正阳关,更是着急惊惶。只是朱友珪有所安抚分配,教朱兵强作镇定罢了。

彭文贙那边自也打得激烈,攻势甚猛,直如雷霆闪电一般。

黑天帐幕被撕裂,喊杀声大振,河流腹地,流水奔腾,汹涌冲击舟舰。

通天的火光中,只见舟筏满河,互成包围之势,围歼对方,或大船对小船,成对峙之势,熊熊待发。

忽而大船在湍流中行进,仗着那雄伟的船身,撞击被*占领的轻舟。

小舟自经不起那等撞法,眼见大船撞来,远远避开,避不过,船上的人便弃舟跳水。

那些未被撞上的小舟,但凡朱舰上的弓弩手目力可及,便各就各位,引发箭矢,更有甚者,箭上簇有火苗,火箭如流星,飞窜上唐舟。

一支火箭尚且还罢,偷空扑灭或者扔弃即可,但那弓弩手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一箭发出,后面几十支火箭如星雨般飘落,教人防也不能防。

轻舟只要避之不及,便会起火。

唐兵因潜水而来,故俱无箭矢,少了对抗武器,自要吃上大亏,不死者,又得扔舟另寻它策,反正那时,找机会登舰攻击敌兵,是为上策,后方的唐兵便要及时跟上,不能教同伴孤身前去拼命。

敌阵当中亦有一艘战舰,特别引人注目,只因它上带车轮,航行速度极快,打烂了数条船只。

这大型战舰的设计者乃唐人李皋,后人有此舰,则是竞相仿之。

此舰外看如车船,傍有双轮,用人力鼓蹈而进,每轮置有八个翼桨击水,置人于前后,踏车进退,如此旋斡 ,可日行千里,果真是翔风鼓浪,疾若挂帆席,所造坚固,使用方便。(参考古代战船资料)

刹那间,车船已前进数十丈,冲开了小舟包围,趁小舟滑行不快之际,赶上去一撞,小舟倾倒,旁侧的受之牵连,也翻落水中,激起舟上的人惨呼一片。

但那车船又设拍竿,此拍竿形如大桅,亦很像钓鱼竿,只是水上作战时,是一种大型战具。

它长十余丈,竖装于船舷各处,在竿首置有巨石,竿后连着辘护,与在深井上绞起汲水斗的绞盘作用类似,是利用轮轴原理制成的起重工具。若遇敌船靠近,不需上到对方舰上拼命,只需倒拍竿,便可将之击碎。

这也即是变相的投石器具,那辘护装在甲板上,以绳索与拍竿相连,平时辘护紧收绳索,若用,就松动辘护,竿首便拍打下来,巨石便会投上敌船,若以此类推,就会把敌船击碎。(参考古代车船资料)

大舰尚且如此,何况小舟?一旦被目标相中,几乎少有机会逃脱,被巨石砸中,数不尽数,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打仗素来胜负难料,生死也由天。

眭听轩暗道:“果然作战不是纸上谈兵就可,局势逆转,实乃司空见惯!”

朱友贞眼尖,看到眭听轩,就在那边放声高呼:“小子,老夫知你有高招,然老夫也有后计!”猛然,目现狠戾之色,瞪视眭听轩,戳指叫道:“目今上天帮助老夫,你势孤力穷,已被李枫小儿扔弃,彭允镐遇到难境,也知难不进。你当初夸下海口,言辞凿凿地声称老夫是豺狼猛虎,今番你看到了一切,天不绝我朱家,还有何话好说?”

眭听轩知他欲蛊惑已方军心,此言皆在暗示,柳枫与彭允镐已将这批先锋兵卒弃之不顾,当下目视朱友贞,冷冷道:“好个狡诈的老贼,乱唐的祸首,你是心生惧怕,得小利而沾沾自喜,岂不知这场小利,是我等怜你老迈可怜,送与你的,不到最后一刻,你欣喜如狂,岂非太早?”

朱友贞不料他这等狡猾,竟话语一变,满含机锋地反将自己,教他遥指眭听轩,气怒道:“小子,你有种,给老夫上来!”

眭听轩猛地面容一变,戏谑道:“劳你相请,我这小小子也甚是讨厌惺惺作态,便不客气了!”言罢,目中像是现出笑意似的,道:“敬你是个老人家,你可得给我让个地方!不然白衣神剑的剑,可不留情了!”

朱友贞已经迫不及待,就等他上钩,便招手道:“莫要磨蹭,你只要过来,老夫好酒好菜招待!”

眭听轩大笑道:“你可千万不要失言!”目光投向柳枫来处一眼,望着寿州方向,低念了一句:“柳师兄,看来今夜,我只好一搏!擒贼不能擒王,死耗亦非长久之计!”掏出白巾在剑身擦了一把,罢了,将之抛飞,冷视朱友贞,忽而纵身一掠,横空窜高。

眭听轩一飞七丈,接着身子打旋,头脚翻转,刹那以剑指向一叶残败的小舟,借力使力,又倒飞七丈,然后冲天拔高,向朱友贞那头俯冲了十丈。

整个动作,他一蹴而就,姿态是何等的潇洒从容,身法绚丽,直让无数兵卒艳羡。

他那白衣在风中飞展,如疾旋的木叶,又如苍苍流云,飘荡有度,释放着那剑一般的风采。

他驰翔飞纵时,一股浩浩之气充沛,弥漫在广袤的波涛上。

谁能追得上他?谁又能企及?

朱友贞不由又与朱友珪对视,都在心中脱口:“好轻功!”

朱友珪更道:“好聪明的人,应变能力之强,使他已凌驾此地众人之上,若非懂得变势,半空拧转身子,又恰到好处,怎能把轻功练到如此地步?这万人之中,也难挑其一呀!”想至此处,他便下定决心道:“此人锋芒太盛,必不能留!”便命人赶忙投石射箭,并阴狠狠道:“还不给我乱箭射死,等待何时?”

他一声令下,火箭齐飞,眭听轩正在空中飞舞,他便看眭听轩如何躲过,无处落脚,箭矢逼急,眭听轩仓促之下,必要葬身其中。

银镝疾飞,眭听轩一连三闪,如仙人御空翱翔,箭矢刺破长空,遍遍从他身旁掠过,未曾划上他的一片衣袂。

他风驰电掣,这一刻,身躯与腿似是直的,不动不曲,就穿透冰凉的河风,落在一根拍竿上。

那拍竿才被人放上巨石,正要投出,他那一踩,力道适中,正将巨石踩翻,砸向下面的士兵。

朱友贞怒骂道:“死小子,今夜教你有来无回!”

眭听轩面现讥诮,大方道:“我一人赴会,且不与尔等计较那暗算之事,先问问阁下,适才阁下好像曾言,备好酒菜在此相侯,如今酒菜何在?”

朱友贞嘴角露出一笑,狡狯道:“是尚好的现煮人肉,你可敢吃么?”

眭听轩也已看到了那口大锅,锅里沸水已开,下面炭火将铁皮烫的通红,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又见船上朱兵甚少,转眼便已明白过来,心里一跳,低语道:“等到那铁皮融化,必得将船底烧着,恐怕倒时大水涌上来,连我也得毙命在此,老贼大费周章,原是想弄沉这艘船!”

想通了这个道理,他脸色不变,迎视朱友贞,沉着相问道:“谁的?”

其实铁皮下方平铺有土,阻绝了木板,只要处置仔细,根本不会烧着,只是眭听轩立的位置,一时尚未看得清楚。

朱友贞尚未答话,朱友珪已经阴鸷道:“你乃*先锋,便请你先下锅吧,尝一尝自己的肉是何滋味!”说着,又语气一顿,似想起什么道:“哦,想必肉已熟烂之时,你已死去,怕是尝不到自己的肉,但未死之前,闻一闻那股味总是可以的,届时来一个唐兵,我便将他投入锅里,与你作伴!总算有人为你守护英魂,老天也待你这小子不薄了!”

眭听轩低目望了大锅数眼,忽而飘身退回半空,眼也不眨道:“既是二位盛情款待,只怕我是客,你们是主,主人未请,客人怎敢儹越,而没有礼数!”

朱友珪跺脚叹道:“我们不怪你,小子!”

眭听轩远远在一木筏上落住,哈哈笑道:“锅太大,水太多,只怕清淡的很,不好吃,在下无福消受,这会儿看着这恼人的锅,甚是讨厌,不如就权且自作主张,将它捣烂吧!”也不客气,飞回船舰一角,踩踏纵前,凭空斩出一股擎天剑气,劈波斩浪似的破开风势,向锅缘而去。

只要这一剑落定,大锅必翻不可,沸水飞涌,两旁的朱兵必要被波及,烫伤烫死在所难免,更危险的还在后头,万一眭听轩斩锅是假,引下面的炭火去烧船板,那才不妙,只因巨石不够,他们把硝石都搬了来。

适才被眭听轩一脚踢翻了一块巨石,若遇火苗,必得把整船爆裂,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朱友贞与朱友珪同时提气抵挡,迎着那剑风,双掌平胸推出,他们兄弟本欲引眭听轩捣毁这锅,算准眭听轩必要走近些许,倒时以他们兄弟二人之力,焉能不拿住眭听轩?将其扔入锅中蒸煮,也算出了口恶气,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们内心实已受气至极。

哪知眭听轩精明,只在远处发力,并不靠近,平白将了他们一局,最后反而是他们两人慌了。

但这二人内劲甚强,一人已可敌过眭听轩,两人合力,便威力大盛,是以二人发掌,也成竹在胸,欲以掌风将眭听轩迫死。

此刻,柳枫未至,他们早已着急。

眭听轩不意与他们比拼内力,那样于他而言,实不讨好,便一闪避开,任那股剑气冲驰,然后被朱氏两兄弟推开,打烂了两根拍竿,落下巨石,砸入水中。

朱友贞更怒喝道:“投石放箭,不把这小子砸成肉浆,也要教他被万箭穿心!”语声才落,馀下四根拍竿已起,箭也已在暗处上弦,觑准了眭听轩,陡然间,一齐发射。

危急的形势中,眭听轩绕着拍竿拧腰,时而踩渡,时而横掠,这般望之,风姿飘然,白衣澄莹,如敛一河水雾。

他的身形在空中飞纵,长剑不断在手中翻搅,荡开箭矢无数。

箭矢不绝,齐向他招呼,他身躯猛然一转,白衣曳曳,被劲气灌满,冲的四面蓬开,缤纷之中,免不得使人目眩神迷。

霎时,他已从箭矢中冲出,并接连拧身,旋了数圈后,长剑带过,回脚踢处,巨石竟未及时落水,而是被他以力反掷,砸乱箭矢纷纷落下,更有一块巨石砸向朱友贞面目。

朱友贞用衣袖一拂,又将之抛回,眭听轩凌空踩定巨石,正好不需借船稳身,正以巨石为力,将巨石反踢回来。

他正想借机砸伤朱友贞,也好一剑刺前,然朱友贞内力超绝,又将那巨石砸了个稀巴烂,随便拂一拂衣,齑粉便尽都被拍入河中。

那得要多大的功力,才能在粉屑四溅间,将粉屑尽都收拢?

然朱友贞也不敢放手去追他,只因这在水上,他的轻功过人,寻常人绝难企及,纵是武林高手,遇此也不敢冒然一试。

与上次在四方阁相见,眭听轩的机智与武功,似乎又高了一筹。

朱友贞极想将他引上船舰,实打实的打斗,定可将这小子打死。

眭听轩又岂看不出他这等心思,他也在苦苦思量着良策,可就在这时,几条飞索划开了眭听轩视线,回头相看,只见是数多唐兵手执飞索,将一端的铁锚抛扔而上,钉入船舰。

眭听轩适才还有些从容,此刻脸色一变,连忙喊道:“不可!不要上这艘船!”

可已然迟了,水上泊舟,这大船四面被围,正在向前撞击,不断进犯飞舟,舟上的唐兵若不想方设法登舰,只怕难以活命,当下便攀缆登船。

朱友贞也不喝人来挡,还怕有的朱兵会将缆绳砍断,眼珠一滚,大方道:“既是他们要上来,你们切莫拦着!”看了自家船舷处的艄公一眼,喜滋滋道:“你们也暂且停住,歇息片刻,也无妨!”

适逢一名唐兵从后上船,逮准机会,操斧便朝朱友贞背脊砍来,朱友贞侧让一步,那唐兵自然一斧走空。

朱友贞猛地与朱友珪互视,两人均冲高一丈,分开两面,将角落里的硝石踢入火中,硝石遇火极容易燃烧。只听一声爆裂巨响,火焰飞涌而出,将那口锅炸成碎片,碎末乱飞乱溅,更将那名唐兵炸没了。

船舷各处尚有数多唐兵,眼瞅此景,惊惶不跌,忘了逃命,眭听轩急忙大喝道:“跳水,快呀!”

那些来不及跳水或行动慢的,他看在眼里,甚是着急,也不顾大火肆虐,从拍竿上飘下,回到船上奔驰,并将剑放在口边咬住,腾出双手,看到一个唐兵,便用手一带,将他们带离大船,掠到那近侧的小舟之上。

有的唐兵这才一惊回神,忙又趁着那未断的缆绳爬回,可另一面绑缚的小舟早已无踪,于是他们便落在水里。

如此反复来去,眭听轩都已经忽略了朱氏兄弟正环伺在侧。

陡然间,一个人掠入战舰的残骸中,手执一把绞剪,双臂用力扳开绞剪,顺势一绞,便想从后将眭听轩头颈剪掉,那人更发出了一阵狞笑。

眼看事情即将成功,朱友贞免不得狂喜,可突然身后传来一片惊呼,他回头一看,水天尽处,一线波涛上现出无数巨舰,最前方的舰头,高挂‘唐’字旌旃,迎风高扬着姿态,朝这边进发而来,更有一面旗帜被人挑起,上书‘李枫来到,尔等还不就死’。

救兵已至,唐兵欢呼跳跃,然眭听轩却已命在弦上,因为此举惹怒朱贼,合力与那绞剪人围猎眭听轩,欲在这一瞬间将眭听轩打死。

更让人忧心的是,不知何时,朱友珪的几个徒众,已悄悄遁入那侧,引人潜入水下,以铁锁截断了河路。

唐舰行此,受到阻碍,难得寸进。

唐舰领头人闻之,走到船首相看,且看那人,是冷寒玉,而非柳枫,想是为了壮大声势,他故意借柳枫之名,意在震慑三军,骇退敌人。

那柳枫到底在不在船上,若不在,冷寒玉又无法冲破铁锁,眭听轩又要怎么办呢?

很快,冷寒玉就当机立断地下令,教一些唐兵乘舟砍断铁锁, 奈何下水之人,俱被无端杀害,只馀浮尸飘上水面。

冷寒玉骇极,方知水里藏有异人。

他正困惑间,淮河一边的岸上,马蹄声起,留神看时,见一人一骑正从后面奔近,那马上之人身穿黑衣长袍,面上带有一副面具,看不清神容,却独有眼睛和唇角露出,使人窥得些许神采。

他似有急事,匆忙至极,死命拍马,那衣带被劲风吹的斜斜飞扬,他看起来,风流飘逸,身躯挺拔,高坐马背,更显伟岸。

打马间,他一手把着铁尺,但有人拦路,便厉喝一声,声震四方,教那些兵卒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他却趁着这间歇,另一只手稍稍执辔,健马在他带动下更加奋力狂奔,一连带他冲出朱军的步兵包围。

待到前面一点,他从马上一跃而起,纵入水中,朝那铁锁处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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