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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士族翻云点今朝,关河聚众祸起谁 下

原来方才崔世源与焦小叶争斗时,正被刚刚赶到的李朝窥了个正着,崔世源逃走后,李朝便尾随了他,不出数步,截其前路。

眼见李朝步步逼近,崔世源见机不对,眼光四顾,将右手的食中两指伸进嘴里,打了一个呼哨,那声音连串响起,四周立时涌出七八个黑衣人,各个手操刀剑,对着李朝包围过去。

李朝连忙逮其不备,钳住崔世源的手腕,厉喝道:“早知道是你这个小子不怀好意了!”说罢,眼光斜顾,大喝一声,钟离焉便领着十数人冲出,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清居苑素有四大护卫,除了钟离焉之外,尚有百步穿心神鬼亦胆寒的伏望,‘洛河双英’童无期和阳关,其中钟离焉是以黑风掌见长,此番只来了钟离焉,威力不减。

那七八个黑衣人非泛泛之辈,双方斗过少时,钟离焉发现这八人俱是江湖上的绝顶好手,手法套路混杂,倒不像是出自一路,攻法奇特,诡诈多变,招数尤为狠辣。

李朝见他们落刀之时,专斩头颈,刃口锋利齐整,已然猜出八九分,想那李双白一家,饶是李汾鱼,亦是被斩掉头颈而死。

此时此刻,崔世源一时不得脱身,见此情景,另一只手将呼哨打得更响,一面打呼哨,一面试图甩开李朝,双眼趁机朝四下来回游动,高声叫道:“爹,爹,快救我,快救孩儿啊,我在这里……”挣扎叫嚷间,暗处人影浮动,一个黑布遮面的青袍人掣剑在手,朝这边扑了过来,口里嚷嚷不断,看情形,像是崔世源的父亲。

随后又扑出数十人,领头人是个留有三寸薄须的劲装汉子,一行人很快将钟离焉围在圈内。

崔世源的双脚也已开始对准李朝连攻十三步,步法迅疾刚猛,攻守灵活,进退生风,竟生生粘住李朝,欲从脚上找寻机会挣脱。

李朝把上身守稳,连退数步,猛然一只脚从后方蹿出,找准对方脚腕,斜踩一脚,并以膝关顶其关骨要穴,手上反向一拽,崔世源右手立时如脱臼一般疼痛,当下龇牙大喊。

待到李朝将崔世源拉来木屋,李双白目光直射过去,迫的崔世源整个人直挺挺朝后退开,显然他有些惧怕李双白那双杀人似的目光。

原是早先清居苑得到密报,长安城近来出现一批严密组织,数日前,李汾鱼平白无故死去,头颈被斩,尸身寻之不见,如今李汾鱼之死牵连了家人,若非李双白与李朝在望仙楼有约,此刻怕是凶多吉少。

李朝想及李汾鱼是为清居苑殉职,李双白的家人更因此无辜丧命,或多或少,她应该负上一定责任,于是在柳枫离去后,招来一部分人送走天绍青,其余数人四处查探,却不想挨近李双白家宅附近时,发现了潜伏的人迹。

李朝将事情始末简单说罢,李双白三人顿时恍然大悟。

不待几人交谈结束,钟离焉与黑衣人的打杀声已在咫尺,李朝再未多言,一只手扣住崔世源手腕,便直迎了上去,另一手将软剑掣在手中,开始扫击,她一剑放到两三个黑衣人,其势惊人。

那边柳枫看看将要被人包围,也抢身上前,双袖展开,劈面便是一掌,掌影所到之处,无不见黑衣人栽倒。

李双白与那帮黑衣人的首领打在一起,焦小叶手脚虽然笨拙,可拼起来也甚是起劲。

黑布遮面的青袍人几次欲救崔世源,俱被李朝阻挡,一个不备,与首领双双被人砍了一剑,那首领见机不对,叫了声‘撤’,仅剩下的几个黑衣人齐齐撤离,引得钟离焉带人在后追赶。

一阵慌乱的拼斗过后,四周又悄无声息了,天边已经望得见黄昏的景象,焦小叶与李双白将屋内十六颗人头埋了。

崔世源望了望李双白,李双白猛地掣出铁扇,扼住他的颈骨,怒问道:“他们是谁?”

崔世源惊恐发颤,垂下首道:“是我爹!”

“你爹?”李双白想起先前在望仙楼内的事,焦小叶说过崔世源父亲已死,不由转目盯住焦小叶,露出询问之色,焦小叶亦是一脸惊恐,连连摇头,只道自己并不知情。

李双白突然将目光转向崔世源,厉声道:“那你为何对小叶说你爹被人杀了?”

崔世源叹了一叹,自语道:“进了神策军,对我来说,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柳枫等人听他说起神策军,大是惊讶,李朝已经开始埋头沉思。

李双白此时再次问道:“什么神策军?你爹又叫什么?”

崔世源道:“我爹是崔问监,在神策军里,他们封我爹为大将军,可是我爹从来没有带兵打仗的机会,只是按上将军所指,不断地杀人。”

柳枫闻言吃惊,道:“上将军?”

他知道神策军的来源,当年唐玄宗李隆基为防御吐蕃,成立神策军。唐以后,神策军更是历代朝廷的主要禁军,马希萼攻进潭州时,曾经自封为天策上将军,没想到在这长安城,亦会出现这等组织,显然是有人早有预谋。

李双白及李朝也同样吃惊,崔世源以为他们不信自己所言,又道:“他们管那叫做神策军,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爹是北风龙虎卫旗下,龙虎卫又有个名字叫血风剑!”

柳枫及李双白大讶,异口同声道:“血风剑?”

李双白厉喝道:“刚刚的领头人叫什么名字?龙虎卫是干什么的?”

崔世源摇头道:“谁领头,龙虎卫中没人知道,他们从来不露真面目,就算有了任务,也是蒙面……”

众人只当他说谎,将信将疑,可继续逼问,崔世源仍是这番作答,一时之间,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李朝霍然看看被自己钳制的崔世源,迎头对李双白道:“血风剑?我知道前朝朱室为诛异己,曾经有成立神策军的习惯,神策军本为朝廷禁军,以备不时之用而设,可是战乱后,不少富户和恶霸纷纷列名神策军,以求庇护,借以逃避徭役,获得赏赐,有的倚势横行,欺压百姓,朝廷更在其中抽调一部分出来,专杀一些不响应皇室号令的人。其中有一个组织专门取人头颈,他们杀人如麻,手段凶残……”说着,凄然道:“你叔叔李汾鱼,哎……”

李双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家族曾经在皇室打拼,幼时都见过神策军的凶残手段。

崔世源瞅了面前的坟头一眼,道:“方才穿青袍那个人就是我爹,血风剑有个规矩,叛逃者死,九族俱诛,入了血风剑,便有去无回!”

一时间众人俱都沉默,叛逃者死,九族俱诛,李双白想起李汾鱼之死,想起他那晚对自己所说的话,想起他的惊恐,悲愤交集。

李朝面向崔世源,突然问道:“上将军是谁?”

崔世源颤颤惊惊道:“我不能说,要是说出来,我爹会很危险的,上将军军纪严明,若是被他发现,我爹就性命难保了!”

柳枫忽然道:“那这次,这里十六个人都是你爹所杀了?”

崔世源急忙抬头,神色慌张,焦急道:“不是呀!不是我爹,我爹只是跟龙虎卫首领一起做事的,首领但有所命,我爹不能不从!都是首领带人行事,我爹亦是被迫跟随,你们放过他!”

李双白道:“龙虎卫首领是谁?”

崔世源只管摇头,李朝顿时作色道:“不认识?他和你爹一起来伏击我们,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听了此话,李双白怒气横生,对准崔世源,将铁扇头又逼近了方寸,怒声道:“再要不说,你这颗脑袋可要留下来给他们陪葬!”目光斜顾坟头,显然是指下面那数颗人头。

崔世源面上现出几分惊惧之色,李双白见此说道:“我问一句,你老实地答一句,如果答错了,脑袋就别想要了!”

崔世源接口道:“只有我爹见过龙虎卫首领的真面目,每次他们谈话,我爹都会把我赶走,我从来没有见过首领的样子,不过我知道——”他想了一想,道:“和龙虎卫首领接头的人是个女人,每次那女人来的时候,他们都叫她端木姑娘——”

“端木姑娘?”柳枫大惊,不知道为什么,这端木姑娘给他第一个反应,竟然会是端木静,如若真是端木静,那自己来长安这一路上所遭遇的追杀,神策军便脱离不了干系。

崔世源此时抢下话道:“不止呢,很多人还叫她公主呢!”

又叫她公主,这更使得柳枫诧异,李双白及李朝自然也是诧异万分。

崔世源见此解释道:“我有个师父,是天竺僧人,他教过我闭气功夫,有一次上将军来了,我躲在暗处偷听他们说话。那一次,上将军蒙着面,看不清楚上将军的样子,与上将军一起来的就是那个姑娘。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爹叫了一声‘端木姑娘’,上将军好像很不满意,让我爹叫那个姑娘为公主,而且他们行礼之间,俱是皇室风范——”

听到此处,柳枫垂下首,开始沉默不言。

崔世源顿了一顿,瞟了瞟旁边的焦小叶,又收回目光,望着李双白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侠,小叶一直想学好功夫,扬眉吐气。他听我说,李哥哥武功高强,吵着闹着跟来了。我当时没有办法,只好说李哥哥性情古怪,让小叶在李哥哥面前撒谎。在望仙楼时,我们说话只露三分,是故意要引起李哥哥的注意,还有小叶手里有颗珠子,是前些时候我爹他们从廖长生身上所得,李哥哥与廖长生有结拜交情,一定以为是廖长生之物,必定对我们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李双白想起数日前,端木静约见破魂三客,以数多银两雇他们帮其杀人,其目的就是击杀柳枫,如今崔世源又说起端木姑娘,不得不令他想到当时那一身紫衣、手持雪白长剑的端木静。如果神策军血风剑组织里的端木姑娘果真是端木静的话,那么大哥余沧海,二哥廖长生和血风剑的人有关,亦不足为奇了,当然那颗珠子更不足为奇了。

李双白无法否认,当时看到那颗珠子,他的确认定那是廖长生所有,那会儿认为这不足十五岁的男童是两个哥哥所派,对他们的身份没有半分怀疑,此刻想来,倒真是自己太过天真。

崔世源再次盯了几眼坟头,接着又道:“那时候我让人清扫这里的血迹,我爹的手下发现小叶在这附近经过,按上将军传下的规矩,有人发现我们的秘密,是一定要杀掉的,免得留下蛛丝马迹,让人发现,可小叶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杀小叶……”

李双白想到方才那些头颅上干净异常,不沾一滴血,万万料想不到竟是崔世源收拾过的。

李朝猛然叫道:“原来长安城出了一个清血童子,就是你呀!”

崔世源黯然地垂眼道:“他们不让我做这些,怕我不小心留下东西,让你们抓到。每次我清扫血迹的时候,我爹就派人跟着我,其实是怕我露出马脚。我爹管不了我,只好任由我做这些事情了,而他们也认为我一个小孩成不了什么大事,平常出门,只派几个人跟着我。”

李双白抬眼对视他,森然问道:“既然你没杀人,那你刚刚为什么逃跑?”

崔世源连忙道:“我怕你杀我嘛!”

事情真相始露,众人一时沉默,崔世源转目瞅着焦小叶,道:“小叶,我刚才打了你一掌,真是对不起!”

焦小叶仿佛得知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茫然不知所措。

崔世源突然挣脱李朝钳制,强自跪下道:“李哥哥,我别无所求,只想救我爹,自从我爹入了神策军,除了能认识我这个孩儿之外,性情大变,每次我爹他们杀人,我都在后面收拾清理,每次都会为死去的人念一遍佛经,免他们怨气之苦,愿他们早登极乐,替我爹赎罪!如果他日李哥哥报仇,只希望免我爹一死!”说罢,重重地磕头 。

李双白反而无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将双目移向坟头——

天又暗下一层,暮色即将拉下,此时此刻,李朝也不便解释望仙楼受人暗算,因为李双白已经明白了,两人对望一眼,李双白眼里划过一丝愧疚,李朝看见了。

不远处传来钟离焉的说话声,李朝知道钟离焉安然无恙地折返回来,上前两步,攥住李双白轮椅的把手,急切道:“这里不能久待,你必须尽快跟我走,有钟离叔叔在此相助,我们可以安全地离开这里!去了清居苑,就没人敢伤害你,我不会害你的,你相信我,我替清居苑数百号人作保,保证你的安全!”

李双白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犹豫,沉吟了片刻,在李朝的注视中,望了木屋最后一眼,待他收回目光,钟离焉已经来到跟前,催促他们赶快离开。

李双白长吐一口气,惨然地笑了笑,任由钟离焉推着他的轮椅,向外面行去,焦小叶在后跟随,崔世源则由钟离焉着人钳着。

柳枫与李朝一同走在后面,李朝见柳枫默不作声,忽然道:“柳大哥是在担心小青妹妹呢,还是在想别的事情?”

她此番如此称呼,显然已从天绍青处得知柳枫来历。

柳枫一愣,立时转脸来望李朝,李朝笑了一笑,有些俏皮地道:“小青妹妹呢,就一定没事,我让人护送小青妹妹回去了,可是——刚刚崔世源提到端木姑娘的时候,你面色微变,从那会儿到现在,柳大哥可是一直未曾开口说话哦!”语气虽然寻常,却带着几分询问。

柳枫闻言笑了,背负双手,迎风停下步子,面向李朝说道:“不错,她使我想起了一个人——”见李朝面露疑惑,不由微微一笑道:“是一个自称端木静的人!”说罢,迈步走开。

李朝紧步追上,柳枫一面负手,一面道:“这一路从金陵赶来长安,波折重重,也是拜她所赐,我失去了几个朋友,青儿更跟着我几经生死……”

看着李朝,他忽然又想起了天绍青,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谈,不知不觉,柳枫便将沿途所遇,与端木静的几次交手,简单说与李朝。

不知为何,今日他可以敞开心扉,对李朝这个陌生女子说这么多话,更觉畅快舒适,也忽然觉得这样没有压抑的谈话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于是他也就说了很多,当李朝讲起李双白性格古怪,望仙楼里无缘无故骂人杀人的举动时,柳枫便将李双白不喜女人碰触的癖好,也告诉了李朝,不过他没有说原因,李朝亦没有问,因为她觉得能有这样癖好的人,心里一定藏着很深的悲伤。

转眼,几人来到交门市巷,此时,暮色如嶂般拉下,巷陌已有人开始掌灯,急急地奔跑声如雷一般,踏破喧嚣的街市,很快便有人收回脚步,退回店里,将店门关了起来。

前方一片蜂拥吵杂,钟离焉与李双白一行人也被人阻截在数丈开外。

柳枫与李朝对望一眼,同时掠上一处屋檐,踏着屋瓦,疾步向前奔去。

到了一处屋脊,看看距离人流已经很近,两人躬身蹲下,朝人多处看去,只见下方街道两旁聚集了数百号人,有些打着火把,立在街角。除此之外,前方数十人散列而立,俱都一身锦衣白袍,或握剑,或摇纸扇,或手拿铁尺……

长短兵器不一,俱被众人把在手中,一眼扫过去,竟都是十八至三十岁不等的俊儒公子。

这些俊儒公子立在街上,将钟离焉围住,吵吵嚷嚷,要清居苑给他们主持公道,有些言语不和,更吵着要立刻赶去清居苑,一时之间,停不下来。

李朝看了片时,猛然脱口道:“关河三十六护卫队为何都聚在这里?我要下去看看才行!”说罢,身形一扬,再往下一折,人已落到街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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